“抱什麽歉,你在醫院的工作也不輕鬆,能大老遠的趕著過來阿姨已經很開心了。”


    說話的同時,何湘芸還將手中的披肩連同包裝盒交到玉姐手裏,交代她先拿樓上自己房間去放好。


    玉姐應聲,接過東西上了樓。


    老爺子還杵在原地,盯著紀唯寧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哼聲:“一個女人跑去當什麽外科醫生,吃力不討好!”


    老爺子說完這句話,就示意王叔攙扶他過去餐廳,徐暮思本來也跟在左右,但是因為麵前有何湘芸,她稍稍顧慮,還是頓下了腳步魍。


    又被老爺子這麽一吼,紀唯寧有些鬱悶。醫生是個很高大上的職業好不好?況且,誰規定了,女人就不能當外科醫生呢?


    不過,她的這點小鬱悶也隻能自己憋在心裏,沒敢臉上表現出來。


    沒想到,何湘芸卻是看了出來,她在她手臂上碰了碰,細聲說:“寧寧,老爺子這是在心疼你呢。當初暮川執意要做醫生,老爺子就為此大發過脾氣,說當醫生尤其是外科醫生,能把人累死,稍個不慎,還會被病患家屬投訴吃官司。檎”


    “這就是一個你把心掏給別人,別人都還不一定感激你的職業。當然,這隻是老爺子的個人看法,就我而言,我還是覺得能當醫生的人,都是很了不起的。”


    何湘芸挨著紀唯寧,不疾不徐的開口解釋,聲音壓的很低。


    紀唯寧僵了僵唇角,說實在的,對於老爺子的這種關心方式,她還當真不是太習慣。最起碼,現在是這樣。


    不過,他們說的有一些倒真是事實。


    或許是因為醫生這個職業,專業性太強,透視度低,有太多太多的老百姓都會在自己心底持著很多的不確定性。


    以至,很多人都會認為,他們的病,醫生給治好了,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治不好了,那定然是因為,他們遇到的是個庸醫。


    尤其是國內當下的環境,總體來說,老百姓對醫療係統的主觀意識太強烈。不出事故則相安無事,一出事故必然要鬧個天翻地覆。


    紀唯寧雖然迴國不久,但她本身就在醫院工作,多少還是見識過一些醫鬧的事例。似乎現在,醫鬧這一群體,都幾乎發展成了一種行業。


    對她們這些每天拚死拚活,奮鬥在救死扶傷第一線的工作人員來說,醫鬧的存在,簡直是一種非常可惡的現象。


    所以,一大幫如老爺子般的人,會有這種想法,其實也是社會現象所產生的必然結果。


    紀唯寧去偏廳的洗手間洗手,而徐暮川,則早在老爺子過去餐廳之後,隨步跟了過去。


    一時間,隻剩下徐暮思跟何湘芸麵對麵。


    在何湘芸麵前,徐暮思終究還是有些怯懦的。因為自己的父親做過對不起大伯的事,讓她覺得麵對這個自小待她就不錯的大伯母,很愧疚。


    這三年的時間裏,她不曾迴來過,一是因為她母親原卿不許,使用各種方法阻撓她想要迴去見老爺子,二也是因為,她自己都覺得無顏麵對大伯母一家。


    也因為如此,她甚至不敢跟自己最喜歡的大哥聯係,而大哥也不曾主動聯係過她。一度她都以為,這個家就這樣了。可是前陣子母親忽然說,如果她想迴穗城,那就趁爺爺八十大壽前迴去,給老爺子好好過個生辰。


    徐暮思納悶一向難搞的母親突然間有了這翻強烈的轉變,後來她去問了哥哥徐暮雲,才知道,原來大伯母和大哥已經決定,原諒父親徐煒清,讓他從那個落後可怕的地方迴到穗城來。


    對於徐暮思來說,父親能迴來,她自然高興。但更令她開心的,還是因為得到了大伯母一家的原諒。


    之後,她緊著安排手中的工作,甚至對外聲明,今年剩下的時間,都不再接單。為的就是可以有個輕鬆的假期,迴來陪老爺子過生日,可以的話,順便在這裏過完春節。


    然而這時候,卻是接到了大哥的電話。


    大哥在電話上拜托她為他心愛的女人定製一套婚紗,她簡直歡喜的不知所已。花了兩個月的時間,傾注了自己的許多心血,從設計到圖紙再到成品,一筆一劃一針一線都沒有假她人之手,自己趕工趕出來。


    若不是後來,大哥忽然又打電話來說,再把婚紗的尺寸改大一寸,她估計能比現在還要早一個星期迴來。


    今天她能進主屋,是老爺子帶進來的。他們傍晚時分過來,當時何湘芸一頭紮在廚房裏忙活,她想上前去打招唿,卻是忽然間又沒了底氣。


    陪著老爺子在偏廳下了會棋,因為棋藝不精,下沒兩局就被老爺子趕下桌,換了王叔做陪。


    她無聊之下,這才一個人在這座庭院裏四處溜達,尋找著以前的記憶。沒想到,卻是被她撞上偕同未婚妻一起迴來的大哥。


    所以,說起來,她和何湘芸,這會兒還是剛打照麵。


    她站在那兒,唯唯諾諾的喊了聲:“大伯母……”


    雙手交握在前,指尖緊攥著。


    徐暮思年紀輕輕,便創立起了自己的品牌,雖然知名度隻限在歐美一帶,但她在時尚界也算是後起之秀。自信,是她的能力和成就賦予她的,沒曾在任何人麵前畏懼過,卻唯獨在大伯母一家人麵前,有些抬不起頭。


    她心裏其實很害怕,何湘芸會給她甩臉子,畢竟今天過來,是她求著老爺子帶他過來的。美其名曰是給未來大嫂送婚紗,但是要把婚紗交到他們手中,她還可以有很多方式選擇,沒必要非得蹭上老宅主屋來。


    何湘芸是知道,徐暮思想要跟她講話,這才特意留下來。


    對她來說,過去的事其實都已經不重要,在她決定要釋懷並且鼓勵兒子去為幸福爭取的那一刻,她就已然說服了自己,不再去計較那些恩恩怨怨。


    何況現在,沒什麽比看著自己兒子感情幸福,日漸與自己熱絡來的滿足。


    所以,對著還在兀自緊張的徐暮思,她淡淡笑:“一起去吃飯吧。你剛迴國,如果還沒找到落腳的地方,晚上就在這裏先住下。”


    隻這麽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但也算是徹底表明了她的態度,她願意對著二房的子女發自內心的笑出來,實屬不易。


    話落之後,何湘芸就先行去了餐廳。沒再跟徐暮思多聊,其實也是因為,沒什麽別的話好說。她選擇原諒,並不代表,她們之間就可以當做什麽事都不存在,然後推心置腹,親密無間的交談。


    然而,這已經足夠讓徐暮思驚喜。


    紀唯寧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徐暮思還兀自呆在那,她喚了一聲,叫她一起過去。老爺子也在那邊喊,讓徐暮思動作快點。


    兩人一起步向餐廳,老爺子依舊在首位,左邊是徐暮川,右邊是何湘芸。


    徐暮思一時有些糾結,按理說,大哥身邊的位置,指定是未來大嫂的。可若是讓她坐在大伯母身邊,她卻還是有一些懼意。


    “暮思,快坐下吃飯,發什麽呆?還有寧丫頭,趕緊吃飯,吃完,去偏廳把你帶來的圍棋擺好。”總算,老爺子和顏悅色的說了一迴話。


    有過之前晚輩沒有晚輩樣的教訓,紀唯寧這次很是畢恭畢敬的迴答:“好的,老爺子。”


    彼時的她,還不知道跟老爺子下棋,其實是一件最悲催淒慘的事。而她卻是因為送了這麽一副棋子兒,硬是被迫性的,陪著老爺子下了整整一個月的棋。


    老爺子對她的態度很滿意,總算肯安心吃飯。


    這麽一圈後,紀唯寧看見,站在自己前頭的徐暮思還沒找座位坐下,看著她來迴掃瞄的眼神,她似是有些了然。


    推了推她:“暮思,你坐你大哥邊上去,我挨著阿姨坐,正好可以跟阿姨說說話。”


    徐暮思迴頭,投給她感激的目光,隨後,快速的奔至對麵,坐了下來。


    何湘芸沒把年輕人的這些小心思放在心裏,探著手,盛了一碗湯,擱到剛剛坐下來的紀唯寧麵前,叮囑:“寧寧,吃多點。平時醫院裏一忙,你都顧不上吃午餐,這樣對身體很不好。”


    “謝謝阿姨。”


    紀唯寧就著湯匙喝了一口,從嗓子眼甜到心口,那是一種幸福的滋味,而並非隻是這碗湯的香甜。


    何湘芸也笑,提議:“今晚你和暮川就在這裏住下吧,房間一直都給你們打掃著,幹幹淨淨的。白天工作那麽辛苦,這裏迴市區也遠,就不要來迴奔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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