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兒媳婦要留紀唯寧住下來的打算,徐老爺子不置可否,他示意王叔攙他起身,睨了眼餐廳方向,目光沉靜:“這樣的團圓飯,不吃也罷,王全,我們迴去。”


    王全應聲,拿過一邊剛剛拾迴來的拐杖,遞到老爺子手上。老爺子伸手握住,狀似不經意的吩咐:“王全,明天你去給我換個拐杖,這個,不好使。”


    徐老爺子邊往外走,王全跟在身旁,邊問著需要換個怎樣的拐杖。直到他們的影子越走越遠,何湘芸才收住目光,轉身去了廚房。


    何湘芸的藥膏塗抹在身上,漸漸的由劇痛轉為隱痛,撕裂的皮膚拉扯感也是稍微有了緩解。紀唯寧依舊趴在大床上,感受著徐暮川拿著毛巾的大手,撫過她身體的每一處,為她擦拭著身上粘膩的濡濕汗漬。


    他的動作很是小心翼翼,好像深怕一個不慎,就碰觸到了她的痛處。隻是,何湘芸出去那麽久,他卻始終沒有說一句話。


    緩過勁來的紀唯寧,覺得氣氛有些怪異,而且聽著背後他略微有些粗的唿吸,忍不住想要迴過頭去看他。


    隻不過,她才稍微那麽一側頭,背部又是一陣拉扯,疼的她齜牙咧嘴。


    “怎麽迴事?不要動來動去的,這表皮都要裂口了,越動會越傷。”


    她的這一番動作,終是引來徐暮川的沉聲輕斥,出口的話語,有些沙啞隱忍,這讓紀唯寧察覺出問題來。


    “阿川,你是不是很……難受?”紀唯寧擰眉,問的有些糾結。


    有種抑製不住想要調侃他的想法,卻也因為自己主動提起這樣的事,而感覺到有些不好意思。紀唯寧臊紅著一張臉,為了凸顯自己話中的深意,她還特意強調了難受這兩個字。


    哪知道,這樣隱晦的意思,徐暮川竟也是秒懂鯴。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把毛巾扔迴臉盆中。許是為了方便給紀唯寧擦汗,他的襯衫袖管,難得的竟被他推至小臂處,團成一堆。


    紀唯寧有些吃力的抬頭盯著他,而後見他清俊的臉上閃過一絲染著欲*望的狼狽,隨後是他沉的發啞的嗓音:“喜歡的女人,袒胸露背的在自己麵前,不會難受的,還是男人嗎?”


    “那你……”紀唯寧瞧著他某處的身體變化,頓覺有些羞意,想要拉過身旁的床單蓋上。


    隻不過,這樣的動作卻是被徐暮川阻止:“你的傷口不能蓋被子。放心好了,我還沒有禽獸到如此地步。”


    因為說起這樣的話題,以至整個室內,都有一種怪異的曖昧因子在飄蕩。紀唯寧垂下頭,不敢再去看他隱壓著渴望的深眸。


    徐暮川去浴室倒水,迴來的時候,紀唯寧有些挖苦的自娛:“看吧,我來的時候就說會不會被你爺爺拿拐杖砸,沒想到,這會兒,還真的應驗了。我這嘴巴,還從沒這麽靈驗過。”


    紀唯寧原本隻是為了緩和那些曖昧的情愫,才會隨口挑起這個事一說,沒想到,卻是讓徐暮川默了聲。


    隨著他高大的身子坐落床沿,紀唯寧抬頭迎視他冷峻的麵色:“怎麽了?”


    徐暮川搖頭,伸手揉摸她頭頂的發絲,嗓音清沉的說了一句:“以後不要那麽傻。”


    何湘芸又是敲門,手裏拿著一套女款的睡衣,身旁跟著端了托盤的玉姐。托盤上麵,擱著簡單的飯菜,還有一個燉湯,熱氣騰騰的。


    許是知道紀唯寧現在的模樣不方便視人,何湘芸沒讓玉姐進去,把自己手中的睡衣遞給前來開門的徐暮川後,她便從玉姐的手中,接過托盤,獨自跟在徐暮川之後,進了房。


    “這個睡衣是我自己的,雖然有些老氣,但還沒穿過。若是需要,一會叫暮川給你換上。”何湘芸放下手中擱有食物的托盤,朝著床上的紀唯寧溫聲說話。


    何湘芸能夠放下心結來接受自己,哪怕隻是因為徐暮川,紀唯寧同樣覺得開心。看著她為自己忙上忙下,心裏有些過意不去,紀唯寧伸著頭,帶著歉意的坦言:“給您添麻煩了。”


    原本一個好好的團圓節,因為她的到來,弄的一團糟,紀唯寧心裏,多少是有些愧疚的。


    對紀唯寧的話,何湘芸隻是笑笑,而後轉身看自己兒子:“暮川,你去樓下用餐吧,順便換洗一下再過來。紀醫生這邊,我先看著。”


    何湘芸現在對紀唯寧的態度,讓徐暮川可以放心。也是想要騰出一些空間,希望她們可以相互多處處,所以,他沒有拒絕。


    轉身離去的時候,他叮囑了聲:“你跟我媽聊會,我去去就來。”


    紀唯寧點頭。她自己是吃過晚飯了,但徐暮川沒有,忙到現在已快到夜裏十點,她哪裏忍心要他再餓著肚子陪她。


    何湘芸端來的飯菜,明顯是要給她吃的,可是她有些不好意思說,自己是吃過晚飯,才臨時起意過來徐家的。所以,當何湘芸把飯菜給她布好的時候,她隻得道謝,慢慢食用。


    “你今天這一頓傷,雖然嚴重,但總算,是沒有白白挨受。我看老爺子的情緒也是受了影響,正叮囑著


    王全,明天給他換根輕便點的拐杖呢。”


    紀唯寧撐著身子慢慢喝湯,何湘芸就坐在床沿,時不時的輔助她一下,溫溫和和的說著話。


    “這三年來,每逢節日,徐家都是過的冷戚。以前暮川也是迴來,但也隻是吃一頓飯就走,從未在家逗留過一個小時以上的時間。所以,你也沒必要為此感到自責。”


    “今天在那樣的關頭,你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撲到暮川身上,說實話,我這個做母親的心裏,也是安慰的。這樣看來,你們兩個,確實滿心滿眼都是對方的存在。”


    “老爺子雖然有些冥頑不靈,但總歸,他心裏對暮川,是真心疼愛的。如今他對你們的阻撓,就當做是你跟暮川感情的考驗好了。以著這樣的心態去麵對,你心裏也會輕鬆一些。”


    何湘芸歎了一聲,再度開口:“不管是你父親跟徐家的關係,亦或是你跟江承郗的過去,再或是江承郗的身份,這些對我而言,都已不再重要。我現在,隻在乎暮川的幸福。”


    “暮川沒在我的身邊長大,是我這輩子最為後悔的事。在這個兒子臉上,我看到的從來都是一副麵無表情,無波無瀾,就好像,天底下再大的事情壓到他肩上,都挑不起他絲毫的情緒。可是,你卻讓我發現,原來他竟然也可以活得那麽輕鬆愜意。”


    “徐家這個宅子,已經冷清太久了。我就希望,有一天,暮川能在這裏迎你進門,等著你喊我一聲媽,等著你們為徐家開枝散葉。”


    對何湘芸的這些話,紀唯寧隻是默默聽著,沒有應聲。直到徐暮川迴來,直到何湘芸終於迴了自己房間休息,她的那些話,始終都在她腦海裏飄蕩。


    心底,自是為徐暮川開心。


    過去的何湘芸,就算再如何忽視自己的兒子,可起碼,她現在有了悔改之意,一心想要彌補。這何嚐不是一種幸福。


    可自己呢?淩寧已經過世那麽多年,她不可能再得到任何。她貪戀何湘芸今天給她的感覺,心裏當然也是期待著,有一天,真的能夠喊她一聲媽。


    這天晚上,紀唯寧宿在徐家,以著徐暮川女朋友的身份,跟徐暮川同處一室。雖然代價有些大,但總歸,是真的前進了一大步。


    隻不過夜裏,傷口處再度傳來撕裂般的疼痛。


    紀唯寧原本是趴躺著,徐暮川在旁,怕她保持著同一個姿勢太久,會累,所以,每隔半小時,就幫著她轉身,同時也為她抹藥。


    紀唯寧在床上,因為忍受不住疼痛的侵襲哼聲出來的時候,徐暮川不過剛剛入眠。也是因為心裏裝著事,他不敢睡的太熟,所以,紀唯寧一出聲,他就驚醒了過來。


    “唯寧?”他開了床頭燈光,輕聲喚著她的名,想問她怎麽了,可是,她卻沒辦法出聲迴話。


    徐暮川索性直接坐起,當他的指尖碰觸到她的身體時,卻是發現,她竟又是疼出了一身香汗。


    她疼,徐暮川替不了她。翻身下床,從何湘芸拿來的醫藥箱裏翻找出了止痛藥,端著溫水送到床前,讓她服下去。


    紀唯寧已是疼的連動的力氣都沒有,不肯服藥。徐暮川隻能一遍遍的輕哄,像是對待一個還在繈褓中的嬰孩一般,耐心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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