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近深夜,院長岑霖原本是在家中,聽聞徐家老爺子又被送了進院,整個人忙的翻身起床,匆匆趕迴了醫院。


    依舊是他原來住的那間vip病室,老爺子躺在病床上,唿吸已是平穩下來,但人卻還是在睡眠狀態。


    岑院長趕到的時候,裏麵隻有徐暮川站在老爺子的床頭,整間vip套間病室,沒有其他人的身影峻。


    “徐總,老爺子還好吧?”岑霖推開病室門,穿著白大褂進來,關切的問著。


    說起來,岑院長算得上是徐暮川父輩一代的人,但每次徐家有什麽事,岑院長總是會主動的過來打交道,依著一切以徐家為先的原則辦事。


    隻因為,徐暮川每年對這家醫院的投資以及一些先進醫療器材和技術的引進,費的心著實不少。


    穗城省院雖是一家公立醫院,但整個醫院要全麵發展,單靠公家撥款,遠遠不夠。所以,這些醫院的負責人有時候必須要得到一些外源性的資金支持。


    可以說,這家醫院每年都可以保持在全國領先的地位,有部分原因,跟徐暮川的支持是分不開的。


    當然,岑院長如此恭維眼前的這個男人,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岑霖知道徐暮川的另一個身份。好幾年前,徐暮川還從醫的時候,同為心外專業出身的岑霖見過鯽。


    “醒來的時候,給他做個冠狀動脈造影,接著就安排時間,做介入治療。”徐暮川抬眸,看著岑院長,淡聲說著。


    對徐暮川的意見,岑霖沒有異議。徐老爺子的冠狀動脈本來就已狹窄到了一定程度,之前用藥物治療,也隻是想看看效果。沒想到這才幾天,又是發病,恐怕是不做進一步的治療都不行了。


    “那這手術,是徐總你親自做嗎?”岑霖問著。


    雖然這隻是一個很簡單的手術,若是普通人,就他們醫院心外科的醫生,隨便拎一個出來都可以做。但事關徐家老爺子,岑霖還是得謹慎些。


    “你來做。”徐暮川清冷出聲,眸光對視著岑霖:“盡早安排。”


    徐暮川對老爺子,感情很複雜。


    說不在乎,可老爺子畢竟在他十歲之前的那些年月裏,真心疼寵過他。說愛,可他這些年的所作所為,卻是讓徐暮川無法苟同,以致消減了他對他的在意。


    對這麽一個即將八十高齡的老人,有時候他發覺,連怨恨都會費他的勁,可是,卻又止不住的對他越發心涼。


    冠狀動脈的介入治療,隻是一個很簡單的小手術,交給岑霖,已是萬無一失。何湘芸和王叔,畢竟歲數較大,在安頓好了老爺子之後,徐暮川便讓他們都迴了徐家。


    今晚,他會自己呆在這裏看著。


    徐暮川把老爺子交給岑霖,是對他的信任,岑霖自然不敢怠慢,點頭應著:“我明天就安排,先做造影看看情況。”


    深夜的醫院,很安靜,尤其是在這樣的vip病室。外麵的樓道間,有幾個護士走動,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有兩個護士推著配藥車向著這邊走來,而後停在對麵的病室前。因為剛剛岑霖進來的時候,沒把門關的太嚴實,所以,這會兒,還能看到那兩個護士在門口配藥的影子,還有她們之間的說話聲。


    “哎,聽說神經外科的紀醫生被送進了急診室,你知道嗎?”


    隻是聽到神經外科的紀醫生,裏麵的男人便倏地轉過身來,蹙著眉心,透過門縫聽著那兩個護士的交談聲。


    “嗯,剛剛聽說了。你說她會不會是被江總給家暴了呀,據說脖子上的淤痕好恐怖。我還沒來得及去看。”


    “應該不至於吧。聽說江總送她進來的時候,緊張的要命。而且,急診科的護士不是說了,今天下午江總還特意來醫院接她迴家,兩個人看起來挺好的。”


    “哎,好像自從紀醫生來這家醫院以後,關於她的話題就沒斷過,這會兒,又出了這麽個事,看來醫院上下又得議論好一陣子了。”


    護士話音剛落,身後的病室門就“吱嘎”一聲,被人從裏麵拉開,護士聞聲轉頭,而後便見一身筆挺西裝的徐暮川站在門口,臉色驟冷。


    他的清眸寒顫的掃了眼那兩個護士,薄涼的唇輕啟,麵無表情說著:“閉嘴!”


    聲音不大,卻是真真的震懾到了那兩個護士,讓兩人手中剛配好的藥都差點錯手甩掉。而等兩人反應過來的時候,那道頎長的身影,早已大步向著電梯離去。


    剩下岑院長在麵前,怒瞪著兩人,豎起食指接連點著好幾次,最後憋著音說道:“好好工作!”


    話完,也隨後跟著去了急診室。


    岑霖對於徐暮川和紀唯寧的事,不是特別了解,但自從上次在診室被人鬧過之後,也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曖昧。


    之後,英國學術交流會臨時換名額的事,便更讓他確定了兩個人之間的不同尋常。


    隻是,礙於徐暮川的麵子,再加上他本身也不是一個多話之人,所以這點心思,他都是放


    在肚子裏。


    徐暮川對這家醫院的路線很熟,好幾棟大樓相連間,還有其中兩棟是他出資落成的。


    他從心外科的vip病室進了電梯,而後直接去到門診大樓,一路崩著臉,疾步行走。岑霖小跑著上來,緊跟其後。


    走到急診室,他來迴張望幾眼,而後是岑霖趕上來,問護士站的人:“紀醫生在哪裏?”


    護士看著平日裏甚少從行政樓過來的院長大人,接著又發現站在旁邊,一臉冰冷的徐暮川,整個人倏地站挺了身,洪亮的迴了一聲:“在轉彎處第二間病房!”


    “情況怎麽樣?”岑霖問護士,想先了解情況,可是身邊的男人卻是等不及,直接順著護士所指的那個方向,再度闊步前行。


    第二間病房,門被關的嚴實,幾個好奇的當班護士正透過房門上方的小塊玻璃窗,探頭探腦的看著裏麵的情況。


    徐暮川來了之後,直接撩開那些人,一個字也沒吐的推門進內。


    這個病房有些大,裏麵也很安靜。她躺在床上,閉著雙眸,青絲四散,纖細筆直的雙腿掩在醫院的被單之下。


    床頭的燈光很昏暗,因為角度的問題,他看不清她脖子上,那些護士嘴裏說著的可怕的傷。可是,隻這麽看著她了無生氣的躺在病床上,已足夠讓他心痛。


    他環顧了下四周,並沒有發現江承郗的影子。來的這一路,他心裏是壓抑著火氣的,如果這事跟江承郗有關,他定然要好好收拾他一番!


    走向病床的時候,他不由的放輕著腳步,生怕驚著床上的人兒。


    不過,她似乎並沒有在睡,他才走到床前,便見她的眼皮微微眨了幾下,長翹的睫毛隨著眨眼的動作,扇動著,像是絲絲的羽毛,撩動著徐暮川的心。


    “唯寧?”他輕聲喚她,同時也在確認著她是否真的沒有睡著。


    而後,便見她睜開眼,循著聲看過來。


    往日黑白分明的眼眸,如今紅絲一片。隻是瞬間,徐暮川心頭一緊,反手調亮了一些床頭的燈光,幽沉的眸色,卻在對上她雙眼的那刻,再也沒從她身上轉開。


    他俯身,撥開她散亂的發絲,看向她的脖間,那一刻,隻能用觸目驚心來形容。到底是哪個瘋子,竟然能這樣下得去手?!


    徐暮川一向冷靜,甚少有事情可以惹起他的情緒,讓他怒火四起,可是此刻,他心中壓抑的憤怒,幾乎是要讓他無法控製的噴薄出來。


    “誰掐的?!”他出聲,語氣冷的猶如冰棱:“江承郗在哪裏?”


    “徐……暮川。”紀唯寧的聲音嘶啞,開口說話亦有些困難。


    她在醫院的時候,意識已經清醒,對著那些咋舌感歎的同事,以及好奇著問東問西的人群,她始終保持著平靜,不說話,卻也沒有表情。


    她知道江承郗伴在左右,也知道他抱著她的時候,曾無聲落過淚,他的雙眼,猩紅的亦如她此刻這般。


    可是,對他,紀唯寧有些無力,所以不想理會。


    此刻,見到這個男人,像是終於觸動到了她心底深處的脆弱,原本就已經布滿血絲的雙眼,頃刻間,紅了個透。


    她想哭,感覺到委屈,也同樣感覺到後怕,可是,無論她怎麽樣想盡情發泄自己的情緒,卻是不敢發出聲音來。因為,隻要一牽扯到喉道口,她就疼的鑽心入肺。


    最後,便就那樣,隻是無聲的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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