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柯源站在他麵前,就著這樣的姿勢蹲下,捧了簡承言的手,低頭認真地替他解開手上的綁帶。


    手指扣進對方指間,薑柯源撥開簡承言的手指,將綁帶一圈一圈解開。


    對方身上還帶著剛剛運動完的荷爾蒙,薄薄的汗水附著在運動後充血的肌肉上,光是蹲在簡承言身邊,薑柯源就能清晰無比地感覺到從對方那邊撲麵而來的熱氣。


    「找我什麽事?」薑柯源從來不會特地跑到健身房來找簡承言,他最喜歡待的地方除了臥室,就是書房的榻榻米。


    「沒什麽。」薑柯源還是不知道應該如何打開話題。


    他替對方解完一隻手的綁帶,沒有抬眼給對方一個眼神,自顧自低著頭伸手去簡承言膝上撈他的另外一隻手。


    手指剛從對方手掌與膝蓋的空隙中穿入,薑柯源的手便被簡承言輕輕抓住。


    他沒有防備,下意識抬眼去看簡承言,眼底帶著些疑惑和驚訝:「怎麽了?」


    簡承言沒說話。


    一時間,整個健身房中隻剩下他運動過後還沒來得及平復的唿吸聲,和隻有薑柯源自己才能聽見的,恍如擂鼓一般的心跳聲。


    半晌,簡承言抿了抿唇:「沒什麽。」


    「哦。」薑柯源低下頭,想從對方手中收迴手,繼續替他解開手上的綁帶。


    手指劃過掌心,指甲在皮膚上留下輕微的觸感。


    幾乎是無意識的,簡承言收緊了手,抓著對方手指的力道又大了幾分。


    在薑柯源抬眼看過來的時候,他幾乎在第一時間偏開了目光,看著沙袋,麵上的表情意味不明:「一起坐一會兒。」


    偌大的房間再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薑柯源坐在簡承言身邊,看著對方撐著膝蓋向前傾去,就這樣看著對麵落地鏡裏並肩的他們,一言不發。


    這是簡承言這幾天來慣有的狀態。


    他有時甚至會不知不覺間在工作的時候陷入空洞的沉思。


    薑柯源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麽,對於那天飯局上錢銘森的勃然大怒和簡承言的「憤然離席」也知之甚少。


    但他能感覺到,此時此刻坐在他身邊的那個人,那個從小就一直在他前麵奔跑,似乎隻會把背影留給他的人,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停下了往前了腳步,轉過身站在原地,默不作聲地等著他。


    「簡承言。」薑柯源躊躇再三,還是開了口,「你一會兒還有什麽事兒嗎?」*


    suv駛上鋪滿了碎石子的停車場。


    薑柯源看著後視鏡,熟練地搓著方向盤,一把將車倒進車位。


    簡承言接了安全帶,剛側過身要去推門,便被身邊人一把按住了肩膀。


    他收迴手,轉過頭去看駕駛座上那人。


    「噓。」薑柯源先一步將手指點在自己唇上,示意他不要說話,隨即神神秘秘地伸手,點了點車窗外。


    一朵巨大的、五彩斑斕的煙花在簡承言轉頭順著對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的時候唿嘯而上,在半空中綻放開來。砰——啪——咻——砰——誰都沒有說話。


    兩人就這樣靠坐在車裏,隔著車窗看著從河對岸升起的煙花,任由五彩斑斕的顏色在眼前綻開,任由火花炸開的巨響侵占他們的整個鼓膜。……


    不知過了多久,煙花綻放的速度逐漸變緩。


    耳邊似乎依舊迴蕩著火花炸開的響聲。


    「元旦快樂,簡承言。」


    花花綠綠的焰光隔著車窗投在他們的臉上,薑柯源扭過頭,看見對方嘴角勾起一抹不宜捕捉的弧度。


    「你也是。」近幾天來一向吝嗇於言語的簡大律師想了想,補上了後半句話,「元旦快樂。」*


    「謝謝你今天帶我出來看煙花。」


    迴家的路上,簡承言突然開口,繼上次生日禮物之後,第二次和薑柯源說了「謝謝」這兩個字。


    薑柯源一反常態地沒有趁機開口調笑他,隻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客廳的燈光有些暗,電視開著,深夜的電影頻道正在播放一部很老很老的外國片子,黑白的膠帶滾動著,像素低到讓人覺得好像畫麵好像是由馬賽克瓷磚拚接而成的。


    薑柯源盤腿坐在沙發上,探頭探腦地看著簡承言拿了換洗衣物拐進走廊,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他唿了一口氣,拿起手機點開了和白賦暄的聊天框,躊躇再三,還是把那條已經提前編輯好的消息發了出去。


    「22:17。


    ——夏輝上次說的話你還記得嗎?你知道簡承言這幾年遇到什麽事了嗎?」


    那邊很久都沒有迴話。


    黑白默劇寂靜無聲,薑柯源捏著手裏微微發燙的手機,有些焦急地看著左上角一點一點變化的時間。


    22:39,對方終於有了迴音。


    白賦暄發來一份被人刻意模糊過的長截圖和一段長達一分多鍾的語音。


    那應該是一份類似於營銷號推文的截圖,上麵有被打過碼的照片和大段大段的文字。


    文字被模糊成大塊大塊的馬賽克,薑柯源看不清楚,轉而點開了那段語音。


    「他的事情有點複雜,我知道的也不算多。隻能說三年前的時候簡承言好像談了段戀愛,對方是他一個案件裏的委託人。他們應該談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這件事情又不知道為什麽傳到了那個人的媽媽那裏。」語音裏,白賦暄清了清嗓子,「……簡承言那個對象,嗯……」他拉長了語音,模糊著思考了片刻,「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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