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嵐迴到上江村,走在去往周瑩兒家的路上,沿途來往的村民個個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畢竟村中大部分壯年男子都被迫入伍。女子之中也數周瑩兒最討人喜歡,許多膝下無子或兒女在外的老人都把她當自家女兒般疼愛,現在她被抓進土匪窩裏,生死未卜…………


    而白一嵐並沒有時間理會他們,他已經找到了一些頭緒。便迅速迴來找周達,村長商議,剛到家門口,就看見周達門前擠滿了人,一個個表情凝重,了無生氣。白一嵐歎氣道:“想來也是擔心周叔身體……”


    白一嵐一層一層擠了好半天才擠進門,村長他們都在屋裏,圍在周達床前,周達還是昏迷不醒,而他又是村裏唯一的郎中。眾人也想不出任何辦法,坐著幹著急。看見白一嵐闖進來,也沒太理會。


    “各位,時間緊迫,我想問一些問題。”白一嵐帶著命令的口吻開門見山。周瑩兒在山賊手中,多一秒也就多一份危險。就算靜心十載的白一嵐也不能像平常那樣冷靜。但每每在這種時刻也總有人唱反調。


    劉嫂一下竄起來,“喪門星,你還嫌害我們害得不夠慘啊!”還一副怨婦模樣,越說越起勁:“你算個什麽東西!我們在這商議辦法,你來搗什麽亂!”劉嫂還想繼續罵下去,幸得被旁邊的人攔住,拉她坐下,但她仍然氣火難消死死的盯著白一嵐。


    白一嵐本不打算同他們的多費口舌,但自己畢竟在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很多事情都需要了解清楚,但他也沒時間來祈求大家的配合,兩股衝突下胸中燒起一團無名業火,便不再顧及眾人顏麵。一股真氣從下丹田遊走十二經脈匯於掌間,白一嵐隻此一掌,砍到手邊木桌,隻聽得濺起的塵土中一聲爆裂巨響。


    塵埃漸漸落下,一個聲音幽幽傳來,盡管聲音依舊顯得稚嫩,但這次聽著卻平添了幾分涼意:“我再說一遍,我來問,你們迴答就好。”


    等大家清理完眼口鼻中吸入的粉塵,反應過來,眼前的花梨實木方桌,四腿全斷,一分為二。而碎掉每一整塊上並無一絲裂紋。此一招:快、準、狠。用來震懾常人再好不過,白一嵐當然有所考慮,他在劉嫂大放厥詞時,就已經掃視了整個房屋,找出了所有家具中最硬的幾樣。而製作它們時因硬度遭受到的困難,在場的人都是清楚的。白一嵐要讓他們知道,集全村之力半月解決的困難,難擋白一嵐一掌……


    白一嵐已將周瑩兒當作救命恩人,暗自發誓一定要償還這份恩情,而且他也不願那樣天真爛漫的笑容像自己前十七年的迴憶一樣,從此消失。如今已經過了三日,白一嵐不容許任何人不必要的浪費時間。盡管方式粗暴有違本心,但總能達到效果,看到桌下的“下場”,所有人安靜下來,不敢做任何反抗。白一嵐一抬眉一斜目,目光落下劉嫂身上,“聽到了嗎?”


    劉嫂大氣都不敢出,麵對白一嵐的提問,想要張口,剛到嘴邊的話又被哽咽下去,一時間什麽也說不出。但白一嵐的目光始終沒有移走。突然那清澈的眼神中閃過一條紅線,像是一陣刀光向自己襲來。劉嫂慌亂之中,竟急紅了眼眶,隻得練練點頭。


    小插曲過去,一切歸於和諧,白一嵐也靜下來,理了理來時的思路,問道:


    “你們知道上江水寨的所在地嗎?”


    大家聽到“上江水寨”四個字,原來屈於淫威被動接受的人,仿佛一下子活過來了,期待著這位少年再次拯救他們,一直跟在村長身邊的年輕男子更是眼前一亮,“少俠,你是要去救瑩兒嗎。”他是在場上看上去最年輕的一位,眉宇間與村長有些許相似。他與周瑩兒青梅竹馬一起成長,甚至互生情愫。要說在場中,除了周達,最想救瑩兒的就是他了。


    但白一嵐依然麵無表情,字字透人心涼:“你隻需要迴答我的問題。”此一出,他們原本平和下來的心又一下提緊。


    村長見勢不妙,連忙接過話來:“犬子無知,還是我來迴答吧,是這樣的,上江水寨我們也是聽外界口耳相傳的,這些山賊十分狡猾,官兵把方圓幾十裏都搜遍了,也什麽都沒找到啊。”


    “那江對岸呢?”


    “對岸?怎麽可能啊,他們可都是騎著馬的,要是在對麵,這幾丈深的水騎馬怎麽過的來。”那年輕人一聽,沒忍住搶過父親的話。村長對著兒子一陣使眼色,生怕得罪了白一嵐,讓兒子受到傷害。


    一切步入正軌,白一嵐微微抿了下嘴唇,臉上恢複笑意,“無妨,隻要知道什麽,就說嘍!”聲音,也溫暖起來。


    眾人看著白一嵐又迴現幾天前的英姿,都不自覺地放鬆下來,氣氛也漸漸好起來,白一嵐繼續追問:“可我看見村子北邊不遠處有個驛站,一次就能拴幾十匹馬?”


    村長連忙搖頭:“不不不,你說的是十裏坡的驛站,那可是官驛,也是最近才擴建的京城附近最大的官驛了。”


    “官驛?”白一嵐迴想起自己跟蹤的山賊可是可是大搖大擺地走進去了,還有掌櫃親自接待,白一嵐越想越覺得奇怪,動作慢慢緩下來,總覺得事情不那麽簡單,“這夥山賊,盤踞這裏多久了?”


    “唉,自從五年前孔縣令上任後,不久便時常傳來山賊搶劫的消息,不過之前聽到的都是縣城的大戶被搶,就近兩年來,他們才盯上這十裏八村的,家家那點口糧。”


    “你說新縣令?這裏不是應該歸京城統轄嗎?”


    村長的兒子又忍不住搭茬:“我們上江村,屬於京城管轄區與句容縣的連接處,但屬句容縣管理。”


    白一嵐好似撥雲見日,“也就是說,連帶著十裏坡官驛,都是由句容縣令負責的?”


    “對呀。”


    白一嵐突然停住,一種可怕的推斷慢慢爬上心頭:“經我之前的跟蹤發現,已經證實上江水寨位於大江東岸的一處密林裏,可每起山賊搶掠都發生在大江西岸,而這條大江連綿百裏沒有一座橋,渡河的方法便是乘船,而山賊動則幾十騎,想要用船渡河是不可能的,現在想想,無非兩種情況:第一,東岸的水寨隻是個幌子,所謂狡兔三窟,而真正的聚集地還是在西岸。可是西岸已經完全搜查,據說沒有一點蛛絲馬跡;第二,就像自己看到的,有官驛給山賊打掩護,把官驛當做水寨的馬場,化不可能為可能。而這兩種可能,想要整整五年不被發現,那都需要與官府勾結。”


    眾人見白一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也都疑惑起來,“不知,是還有什麽問題嗎?”


    大病初愈再加上意亂心慌,白一嵐的額頭布滿了虛汗,身體也微微靠牆,甩了甩頭令自己保持清醒,“我本來已經找到上江水寨的所在地,憑我一個人想要潛入寨裏倒不難,可是想要從裏麵大搖大擺的把人救出來也是不可能的,原本我想告訴官府上江水寨的所在地,讓他們出兵前去剿滅,再由我潛進去保證瑩兒的安全,可現在看來江上龍勢必與官府有所勾結,這樣一來,計劃也就泡湯了,現在瑩兒生死未卜,完全不給我們更多時間去想辦法……”


    眾人大驚失色,但驚訝的並不是白一嵐的計劃。


    “官府與江上龍勾結?不會吧!”


    “是呀,孔縣令可是個好官啊。”


    “是不是弄錯了,他怎麽可能與山賊勾結…………………………”


    白一嵐也沒心情再聽這些廢話了,倚靠在門上,一股不甘帶來的莫名煩躁在心中難以平複,仰頭望著房梁上透過間隙進來的月光。他使勁望著間隙裏那一抹銀白,像是在祈求月亮所在的黑夜,黑夜所在的天,嘴裏默念:“老天啊,要是能再給我些時間…………”


    就在屋內出現僵局,白一嵐短時間內也拿不出任何辦法。而其餘人能做的也隻有苦苦擔心。也許是上天的仁慈,剛到後半夜,門外的喧鬧聲驟然而起,屋內半夢半醒的幾人全部驚醒,隨後一人推開門,彎著腰大口喘息著,此人平日裏便守在村口,以便時常與外界取得聯係,他這一路奔襲也顯示他他即將說的話的重要性。


    等他直起身,沒有多餘的話,他從懷中取出一個紅布信封交給村長,直奔主題:“剛……剛剛山賊又來了,他……他給了我這個,說是給周叔的請帖,九月二十五,江上龍與瑩兒成婚……”


    村長連忙打開信封,寥寥數語,引發四座大動肝火,指天罵地,詛咒江上龍。村長之子更是抽起柴刀就往出衝,要與江上龍同歸於盡。而靠在門邊的少年,卻仿佛掃盡了陰霾,就連原本的那份緊張也消失,嘴角微微上揚:九月二十五,還有六天。看來著實是老天爺眷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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