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師兄,你睡了嗎?”她躡手躡腳地溜到冠兒的窗戶邊,縮在窗根底下,悄悄地喚他。


    四下寂靜,無人迴應。


    她有點兒疑惑,他難道真的睡著了?算了,還是進去看看吧。


    她果斷翻身而入,直奔臥房而去。透過明亮的月光,她看到冠兒的床帳是放下來的,這小子,看來是睡得太死了。她鄙視了他一句,走過去伸手就掀了床帳。


    然後她就傻了眼,沒人!床帳裏麵空空如也,半個人影都沒有!她感覺事情有點微妙,心髒不由自主地越跳越快,她吞咽了一下口水,又原路翻了出去。


    什麽情況?這麽晚了冠兒能去哪兒?她抬頭四顧,看見唯一亮著燈的堂屋,一個念頭慢慢生成,他不會是去偷聽了吧?這小子還挺賊啊,這趟出去果然是學壞了,她越想越覺得可能,身子一閃,也往堂屋而去。


    因為大師父武藝高強,偷聽這種小把戲,隻要聽見唿吸聲就一定會被揭穿,她不敢掉以輕心,走到堂屋外牆下,深吸一口氣,極力放輕了腳步,半躬著身子往轉角的窗口走去。


    剛拐過彎去,就看見一個熟悉的人正蹲在窗口,全神貫注地偷聽。


    沒錯,就是冠兒。她見他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臉都憋得快紫了,根本沒發現她已經過來了。


    她忍俊不禁,想笑又不敢,隻得將笑意咽進肚子裏,如獵豹一般緩緩靠近。


    當她的手拍到他肩膀的一刹那,胥冠兒全身一震,猛地捂住嘴才沒叫出聲來,如果是白天,她一定看得見他汗毛豎起的樣子。


    他迴頭,瞧見一張寫滿了促狹笑意的美麗臉龐。


    “師弟稍等。”大師父突然出聲製止了談話,起身往窗邊走來!


    陳木槿頓時就一驚,想也不想,扯著胥冠兒就往外牆拐角跑,剛剛過去,就聽見窗戶被“哐”的一聲關上。


    她剛要喘口氣就被胥冠兒牽著往以前他們最喜歡玩鬧的花海跑,直到堂屋已經遠遠變成了一個小光點,她才停了腳步,甩開他,非常沒形象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氣。


    “師妹快起來,地上涼。”胥冠兒溫和的聲音在月光下有著蠱惑人心的力量。


    不過,這對於陳木槿來說司空見慣,她完全不理會他,隻顧自己喘氣,當然,為什麽喘氣呢,一部分是因為閉氣閉太久,另一部分是因為嚇得。


    胥冠兒見她不搭理,也不再勸說,反而一甩袖子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山穀裏的夜晚是有點冷的,微風不斷地吹過陳木槿的腦袋,讓她慢慢平靜了下來。


    她轉過臉,看著胥冠兒:“師兄,你為什麽偷聽?”


    在她的印象中,胥冠兒一直是一個有些靦腆內向的男生,充滿著莫名的正義感,這樣溜窗邊偷聽的事,他是從來沒有做過的,也不屑去做的。但是今天卻發生了,這充分說明了他一定有非常渴望知道的事情。


    風將他落下來的碎發吹得有些亂,他輕輕歎了口氣,眼睛望著無垠的廣袤星空:“我從記事起就知道自己是個孤兒,師父們一直對我的身世緘口不言,有一次我問急了,大師父才說我父母都死了,是被他們抱養來的孩子。


    我那時候很小,就相信了,還哭了一整天。後來長大了些,心就野了,老待在山穀裏覺得沒意思,就總嚷嚷著要出去,三師父拗不過我,就去找大師父商量,那一天我就躲在門外偷聽著。大師父發了很大的火,說三師父這麽做就是讓我去送死,怎麽對得起師父雲雲,我當時很不開心,不是因為不能出去玩兒了,而是明白了自己一出去就會死。


    年少的時候心思總是很敏感,聽到大師父提起師父什麽的,我就留了心,為什麽我死了會對不起他們的師父呢?我不懂,卻也不敢再問。大師父發了火以後似乎大病了一場,很快就閉關了。


    後來你就來了,我高興極了,因為這穀裏終於不是我一個孩子了,再加上師父們開始給我們傳授武藝,出去的心就漸漸淡了,直到你前些日子再重新提起。”


    他說到這兒,溫柔地看了她一眼,陳木槿卻在這一眼中看到了無奈。


    “這一次大師父竟然沒有反對,也許是因為我長大了,也許是因為你,又或許是因為小師父的加入,總之,我們成功的出去了。


    外麵的世界果然和三師父描述的一樣美好,什麽都有,也什麽都很新鮮,但是,外麵的人心太複雜了。


    我一直沒有提過我被綁架以後發生的事情,不是忘記了,隻是因為不想節外生枝,那時候我隻想帶著你們快些迴去。”


    他臉色晦暗,眼神變得陰冷。


    陳木槿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想給他一些力量。他似乎是感覺到了支撐,繼續說了下去。


    “那天我見你遲遲不歸,就想出去找你,沒想到剛走到林子的邊緣就被一群黑衣人圍住了,為首的一個從懷裏掏出了一張紙看了一下,又看了我的臉,說了一句‘沒錯,就是他’然後他們就集體圍攻我,我問他們是什麽人?為什麽要對我下手?為首的那人說有人買了我的命!再後來我就被打暈了,失去了知覺。”


    她聽出了蹊蹺:“有人買了你的命?我們剛出來,隻和那黃牙張結了仇,難道是他?”


    他搖搖頭:“一開始我也以為是黃牙張,但是後來我卻明白並不是他。我醒來以後聽見有人在說話,所以就故意沒睜眼,想聽聽他們說什麽。他們在商量如何把我運迴去,最後商定的是用鏢車把我當貨物運迴去。其中一個人覺得太麻煩,另一個就說這是一個大人物,若是辦不好,他鏢局上下雞犬不留。那鏢局的人似乎是被嚇住了,唯唯諾諾的應了。我想看一眼那人的樣子,就微微睜了一下眼,沒先到卻被發現了,直接被刺了一劍,我就又暈了過去。再醒來,就是在司馬稷的府邸了。”


    “大人物?”她喃喃出聲,腦子裏就想到了三師父提到的他的身世,這樣看的確是大人物呢,隻是未免也太巧合了。


    他聽見她的疑問,自嘲的笑笑:“我一個久居山穀的孤兒,怎麽可能是什麽大人物?我覺得他們一定是抓錯了人。”


    “那個”陳木槿猶豫著要不要說。


    胥冠兒卻沒有停下:“直到我見到司馬稷,我就知道,這件事情一定是他們弄錯了,司馬稷才是他們要抓的大人物!”


    他眼中的厲色一閃而過,陳木槿卻沒有注意到。


    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他的最後一句話上,她有些不可置信:“什麽?怎麽可能?大哥他隻是個商人啊!”


    這句話一出,胥冠兒的臉沉了下來,生氣道:“為什麽不可能?師妹,我知道你們關係匪淺,但是事實就是事實。我聽到的就是最好的證據!”


    陳木槿被他突如其來的怒火嚇到了,她看著他因為生氣而扭曲的臉,覺得有些陌生。


    見她不說話,他以為她是默認了,反而有些高興,繼續說了下去:“察覺到他的身份可能不簡單,我就一直對他多有提防,後來的小石頭被劫,他為什麽就那麽正好的出現救了你們,又為什麽他就偏偏認識魏大將軍從而得知了小石頭的真實身份呢?魏大將軍是什麽人,一個小小商賈能高攀的起嗎?你不覺得這一切都太巧了嗎?我斷定司馬稷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陳木槿看著他變得有些狂熱的態度,淡淡的問:“師兄,小石頭的身世這件事我沒有告訴過你,你是怎麽知道的?”


    胥冠兒僵住了,他沉默,偷偷瞥了一眼她冷靜如冰的容顏,很久才慢慢地說:“這個我不能說。”


    她笑了,譏諷的笑,怒意在胸腔撞擊,她忍不住咬住了後槽牙,盯著他漠然的側臉,半晌,她翻身而起,冷冷道:“好,真好,師兄,沒想到這次出穀讓你變成了這個樣子,看來是我錯了,錯信你了!”


    她的確也對大哥的身份有所懷疑,但是讓她震驚的卻是冠兒這不聲不響的隱忍和背地裏偷偷調查的行為!這一下子就擊碎了她對胥冠兒的認知,那個單純善良、正義靦腆的他去哪兒了?她還自己覺得自己很聰明,覺得自己重活一世有了巨大的優勢,在冠兒的演技麵前,這些都一敗塗地,她根本就連身邊的人的變化都發現不了。


    悲涼、失望、苦澀混合成一團撲向她,她都無力抵抗。沉默中,她轉身要走,卻被胥冠兒抓住了胳膊。


    “還有事嗎,師兄?”她言語平淡,甚至不想再看他一眼。


    “師妹!”他著急了,他慌了,他滿腦子都是陳木槿看著他的淡淡的眼光,讓他覺得臉上是潑了一盆冷水。


    “師妹,你別這樣,我答應了小師父”一句話沒有說完,他就急忙卡住了,望著她的目光更加慌張。


    陳木槿緩緩扭頭,機械的重複他的話:“你答應了小師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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