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紅霞飛,戰士打靶把營歸呀,把營歸”陳木槿走在迴去的路上,手揣在兜裏,靈活的手指一塊兒一塊兒地摸過每一個銀錠子,心裏越來越美,這少說得有一公斤重,三十幾兩銀子肯定有了,隻要有了錢,小石頭的藥和客棧都不是問題,說不定還有富餘呢!誒呀,有錢真是好,可以再給冠兒買雙鞋,再給大師父買幾本書,再給三師父買件裙子


    她越想越高興,腳下生風,行的飛快。中途遇見青衣人的事兒在腦袋裏偶有劃過,也很快被拋之腦後了,可見心大有時候也不是一件壞事兒。


    正走著,三五個武林人士迎麵而來,他們頻頻迴頭,似乎後麵有什麽吸引他們卻又不敢靠近了看。陳木槿本就是個喜歡湊熱鬧的人,本能的就靠近了去,與他們擦身而過,幾句輕飄飄的話語就傳進了耳中。


    “這小哥不知道是哪個門派,也算是有幾把刷子,唉,可惜了。”


    “你可別多管閑事去,那可是紅羽教盯上的人,肯定死路一條。”


    紅羽教陳木槿似乎有點兒模糊的印象,卻又記不起是從哪兒聽到過。前麵又發生事情了嗎?


    不知為何,陳木槿心底總有些不安,她有些擔憂地望著前方,想著但願不要是冠兒和小石頭。


    再拐過一條小街就是小樹林了,陳木槿加快了幾步,冷不防的從拐角疾馳出來一輛黑漆漆的馬車,這馬車十分古怪,甚至連車軸輪軸都塗了個漆黑,趕車人也都是一襲黑衣包裹全身,隻露出一對眼睛。這條街道本就不寬敞,這馬車橫衝直撞的,將幾個來不及反應的百姓狠狠撞到了一旁!


    陳木槿不悅地眯起了眼,眼看這馬車便要到陳木槿跟前,卻依舊絲毫不減速,為首的黑馬已經高高地揚起了馬蹄!


    說時遲那時快,陳木槿原地一個後翻,接著右手一撐,續了個側躍,靈巧地躲開了黑馬的飛蹄。就在這電光火石間,她一眼就看見了黑衣趕車人的左側的佩劍劍鞘上印了個紅鳥的標誌!


    頓時,記憶的閘門大開,五年前的那個片段如洪水般洶湧而來。這就是當年追殺司馬稷的那夥人!原來就叫紅羽教,真是囂張!陳木槿心神一震。


    趕車的人也被她驚了一瞬,見她避開了去,也稍微鬆了口氣,但是依舊用狠厲的目光瞥了她一記,便又揚起馬鞭狠狠抽了那黑馬一鞭子,黑馬吃痛,努力加快腳程,飛快地繼續前行。陳木槿忽地有一絲心慌,她看著馬車的黑色背影,有些不好的預感。她急忙提氣躍上了房頂,匆匆往小樹林的方向而去。


    剛剛到小樹林的入口,她的心便沉了下來,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狼藉的場景:殘斷的樹枝,滿地腳印,從樹上抖落的樹葉被踩入泥地,還有那樹身上的利器劃過的痕跡,無一不告訴陳木槿,這裏發生過什麽。


    難不成那黃牙張真的來抓了小石頭?那冠兒他?腦子裏突然就浮現出聽到話:“這小哥有幾把刷子,可惜了。”“紅羽教盯上的人死路一條。”她的心裏冒出一個十分可怕的推測,不,不會的!她咬咬牙繼續林子深處走去,很快就來到了他們歇腳的地方,遠遠地就看見一個人躺在地上!


    陳木槿的心忽然就停了一拍,她腳下一頓,腿竟有些發軟。不會的,不會的,她自我安慰著,慢慢走了過去。


    那個身影一點點進入視線,白色的麻衣,纖細的腳踝,傷痕累累的胳膊,小巧的尖下巴,慘白如雪的麵龐,是小石頭。


    看著小石頭安靜的躺著,陳木槿的腦袋瞬間空白,她緩緩蹲下,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推他,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一下,兩下,三下,陳木槿就這麽輕輕晃著小石頭。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冠兒,小石頭,我迴來了,我帶銀子迴來了,你們迴答我啊!”她出聲,聲音卻顫抖的不成語調。她不停地四周張望,卻沒再看見胥冠兒的身影。


    眼前浮現出黑色馬車疾馳而過的場景,她心中頓時五味雜陳,悔恨、憤怒、迷茫、傷心、疑惑一齊衝向腦海,她痛苦地閉上眼睛,不斷地強迫自己深唿吸,冷靜下來。


    冠兒應該就是被紅羽教帶走的,她開始思考,腦子飛快的轉動起來,可是,為什麽?


    忽然一個靈光閃過,陳木槿想到一個可能性,她欣喜地撲向小石頭,做了一件她第一時間就該做的事情,探小石頭的鼻息。


    沒錯,沒錯!小石頭還活著!她咧開嘴,卻有淚流進去,是苦澀的味道。


    她早該想到,如果是黃牙張帶人來找小石頭,再多人也打不過冠兒的。但是一開始的目標就是冠兒的話,那麽派出來的一定是高手,這麽一來是紅羽教劫走冠兒就說的通了,而小石頭對他們來說本就沒有價值,何況小石頭吃了她自製的麻醉藥,本就看起來像是死了,更不會引起他們的注意。所以,他們隻帶走了冠兒,卻沒有搭理小石頭!沒錯,一定是這樣!我要趕緊安頓好小石頭,再想辦法救冠兒!


    陳木槿擦擦眼淚,用做擔架的布將小石頭包個密不透風,再給他圍上頭臉,用削好的樹枝將小石頭緊緊固定在中間,像是個圓筒一般。


    收拾完畢,她背起小石頭,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胥冠兒,等著我,我一定救你出來!


    華燈初上,青陽鎮的蓮花街開始點起一片一片的花燈。輕歌曼舞的妓坊和觥籌交錯的酒館開始了一天之中最熱鬧繁茂的時候。


    蓮花街是青陽鎮有名的“花街”,蓮花街臨江而建,每到夜晚,臨江的每戶商鋪都要掛出數餘盞花燈,花燈點亮了整條街道,也照亮了青朔江的江麵。紅紅黃黃,明明滅滅,燈火斑斕,十分熱鬧輝煌。這裏不僅有大大小小的民妓坊,也有數不清的酒館和賭場,是青陽鎮晚上最熱鬧的風月街。


    如今已是六月末尾,春意消融,夏意滋長,微風和煦卻也是帶了些溫度。


    漪瀾苑的臨江廂房裏,陽文傑百無聊賴地窩在廂房裏最大的貴妃榻上,一杯接一杯地與身邊的美人對飲,還不時地抬眼瞅瞅陽台上對月遙望的男人。隻見他腕上係著一根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黑色發帶,正仰著他光潔無瑕的下巴對月凝望,眼神卻空洞茫然,一副不知道在想什麽的樣子。


    “軒朗,軒朗!你發什麽呆?如此良辰,又有美酒相伴,你對著月亮發什麽癡?”陽文傑終於忍不住開口,眼睛在他身上轉了一圈。這家夥,非要把他拽來青陽,來了以後自己卻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一天,把他丟給那些個掌事,真是個奸商啊!


    見司馬稷不搭理他,他有些沒趣,推開美人,走到了他身邊,打量著那跟與他氣質極其不符的發帶。


    “這是哪兒來的?這麽醜!”說著就要伸手去碰。


    “文傑兄,你相信緣分嗎?”司馬稷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熱切的看著他問道。


    陽文傑有些傻眼,愣了半天,內心不斷地做著掙紮。這家夥不會暗戀他吧?聽說他爹有龍陽之好,難道這事兒遺傳?那我該怎麽迴答?


    相信,不對,那萬一他要是突然表白可如何是好?


    不相信,也不行,他要是一怒之下把他扣在青陽就真是哭天天不應了。


    看著陽文傑精彩莫名的神情,司馬稷有些不屑,文傑兄還自詡風流才子,這點問題都解答不了,虧得我還想與他說說木槿的事。


    他鬆開手,不再理會陽文傑,兀自倚在欄杆邊,任憑暖暖的江風吹至發梢,吹散身邊濃重的脂粉香氣。


    他解下手腕上的發帶,迴想著下午那個一身男裝打扮,一身防備又古靈精怪的女子。陳木槿,我終於找到你了。


    忽然間,樓下的江邊岸上,許多人聚在一起對著北邊指指點點,熱鬧的議論著。


    “誒,你快看,那邊是什麽?”


    “什麽?是什麽?”


    “啊!我看到了,好美啊!是焰火嗎?”


    “什麽焰火,是燈!有人把燈放到天上了!”


    隨著江邊的人越聚越多,整條街的臨街窗戶都打開了來,三五人從窗裏探出頭,感歎著人生從未見過的美景。


    司馬稷和陽文傑都看到了,遠處的江邊,有人將一盞盞正散發著瑩瑩火光的燈升到了天空中,在墨色的夜空中猶如一架通往仙界的天梯。


    “沒想到青陽鎮還有如此新奇的景色,真是別開生麵,美輪美奐啊!真是不知道出自哪個高人之手?”陽文傑讚道,不住地點頭。


    司馬稷眼眸閃爍,直覺的告訴他這不是普通人能做的到的,他勾起嘴角,玩味地說:“也許我還真的知道這是誰做的。”


    此刻,另一扇窗口,一個男人也看到了空中的這道奇景,比起其他人的好奇和讚歎,他隻是緊緊皺起了眉,薄唇習慣性地抿成一條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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