胥冠兒最近很鬱悶,自從上次小師父把木槿帶去無名潭以後,他倆就大有形影不離之勢。隻要訓練一結束,小師父就跟幽靈似的飄出來把木槿帶去他那個堆滿了機關的小院兒裏,倆人低聲嘰嘰咕咕,院子裏丁丁當當,不知道在做什麽。胥冠兒多次試圖靠近,但是又鬥不過小師父的機關,隻能氣悶地守在院子外麵。


    鄔航輕輕鬆鬆地將手中的竹子變成了一條條勻稱的竹條,動作瀟灑地丟給陳木槿,嘴裏揶揄著:“你還沒告訴冠兒?這傻小子還在外麵等著呢。”


    陳木槿努力地把竹條編的結實些,聽見這話抬眼看了看鄔航,諷刺道:“你是他小師父,你怎麽不說?”


    鄔航頓時語塞,眼中閃過一絲不自然。


    陳木槿嘲諷地笑笑:“等東西做好了,我自然會說的,現在告訴他他隻會胡思亂想。行了,竹子差不多了,你去把穀裏能用的上的所有的布都找來吧。”鄔航不置一詞,轉身而去。


    陳木槿透過門縫看見胥冠兒的身影,心中感慨,當年那個跟在屁股後麵的小男孩如今也有少年的模樣了。她不自覺地就想起鄔航在無名潭邊說的話,他說:“我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冠兒。冠兒如今已經十五了,明年就要及冠,總不能一輩子待在穀裏不出去。”她摩挲著手中已經編了大半的竹筐,堅定了想要出去的信心,不管怎麽說,現在她有一個盟友了!


    夜色如期而至,山穀裏的夜是極其安靜的,隻聽得見流水淙淙和樹葉被微風拂動發出的刷拉聲。


    胥冠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始終睡不著,腦子裏全是木槿的樣子。他一直懊惱當日沒有追上去弄個清楚,現在隻要一看見木槿和小師父在一起的身影他就莫名的不開心,心底空落落的,就像是,就像是小師父搶走了木槿!胥冠兒被自己的想法怔住了,他猛地坐起來,好像明白了什麽,又好像不太明白,朦朦朧朧的不真切。


    突然,門口傳來了“噔噔噔”的敲門聲,聲音悶著,很顯然是用鞋踢的。胥冠兒的心瞬間提了起來,是木槿嗎?


    “誰?”他悄聲問。


    “是我,快開門。”陳木槿也悄聲答。


    一種巨大的喜悅湧上心頭,胥冠兒忙不迭地下地,鞋子都穿錯了一隻。門一開,陳木槿明媚的小臉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我就知道你沒睡,拿上炭筆跟我走。”她狡黠地笑,仿佛這幾日並不曾疏遠過他,一切都像以前那樣熟稔自然。


    胥冠兒自然不會拒絕,強壓住心中洶湧的情緒,拿了炭筆跟上了陳木槿。


    “木槿,咱們去哪兒呀?”他有些好奇。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跟上。”陳木槿往上提了提手中的大包裹。胥冠兒順著她的動作才發現她手裏的包裹,不由更加疑惑。


    兩人腳程極快,不一會兒便到了一處開闊地。沒有任何遮蔽的夜空顯得分外璀璨,就像是把碎鑽灑在了黑絲絨布上,黑白分明,顆顆耀眼。和煦的微風吹遍及腰高的野草野花,發出嘩嘩的聲響。


    陳木槿停下來,從包裹裏拿出很多隻白色的紙燈籠。


    “冠兒,幫我個忙。”陳木槿示意他將每隻紙燈籠都撐開。胥冠兒這才發現這些燈籠並不是真的燈籠,它們的頂都被糊起來了,僅用幾根細細的竹條撐起,也沒有手拿的柄杆,但是每個燈籠最下麵的支架中間的確有一支小蠟燭。陳木槿沒有理會他詢問的目光,徑自將所有紙燈籠裏的蠟燭都依次點燃。


    胥冠兒看了半晌,漸漸的,他的嘴越張越大。那些不起眼紙燈籠竟然一盞盞飄了一起來,燭火在紙燈罩裏明明滅滅,越升越高,越飄越遠,一大片一大片幽暗的光隨風而動。放眼星空,繁星點點,千燈瑩瑩。


    “木槿,這些會飛的燈都是你做的?”胥冠兒有些激動的問。


    陳木槿拿起最後一隻還未放飛的燈塞進了他手裏,驕傲地笑:“嘿嘿,漂亮吧!這叫孔明燈,在我的家鄉是用來祈福的。每年的重要節日,家鄉的男女老少就會在燈上寫下祝福的心願,然後親手放飛,向老天祈求來年家庭平安,豐收成功,所以也叫許願燈。來,你也把你的願望也寫下來吧。”


    “原來如此。”胥冠兒望著陳木槿訴說時溫和的笑臉心中暖洋洋的,他仔細想了想,拿炭筆寫了寥寥數語。再看那邊,陳木槿正洋洋灑灑寫個沒完。


    “木槿,你寫什麽呐?”胥冠兒探了身子去看。


    “誒,你別耍賴啊,這個說了就不靈了。”陳木槿一把推開他,但是眼尖的他還是看見了金子的字樣,不由得失笑。


    兩人寫完,一同放飛了這一盞孔明燈,目光追隨著它越升越高,越飄越遠。胥冠兒望著陳木槿充滿了希望的麵容,心就像是被放在了棉花堆裏,柔軟而溫暖。


    木槿,我的願望裏有你,你的願望裏可有我?他在心底偷偷的問。


    驀地,陳木槿問道:“冠兒,你想離開這裏,去外麵的世界嗎?”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遲疑和試探。


    胥冠兒的心中頓時驚起驚濤駭浪,他抬頭看著那些飛向天際的孔明燈,眼睛裏充滿了掙紮。說不想是假的,他曾無數次地想象木槿口中所說的外麵的世界,那個充滿了愛恨情仇,那個豐富多彩的世界。可是他還有山穀,還有二師父、三師父、小師父和尚未出關的大師父。他自出生起就在這個山穀了,他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是什麽樣的,他既渴望又害怕。


    陳木槿並不催他,她明白這個少年的掙紮,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誘惑亞當夏娃的毒蛇。沉默,長久的沉默。風吹動著身邊的野草,嘩嘩聲不絕於耳,陳木槿就這樣看著少年眼中的光慢慢暗淡下來。她在心裏歎了口氣,轉身離開。


    “我想。”身後響起胥冠兒微弱的聲音。陳木槿停下了腳步,轉頭看他。少年站在及腰高的野草中,風拂動著他的長發,半空中明滅的燈火照亮了他俊逸絕塵的麵龐,他堅定而大聲的再次說道:“我想和你一起去外麵的世界!”


    陳木槿笑了,亮晶晶的雙眼滿含欣慰和讚許,或許還有她也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胥冠兒望著她的笑臉,深深的明白自己已經離不開她了。剛才就在她轉身的一瞬間,自己就像失去了人生中所有的光亮,陷入了無法自持的惶恐。他想,他願意為她的笑臉付出一切。


    夜涼如水,同樣被這些孔明燈驚豔的還有二師父、三師父和鄔航,三人在窗口看著漫天的燈火眼波閃動,各有思量。這一夜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第二日清晨,鳥兒嘰嘰喳喳地在雲素年的窗外盤旋,雲素年怕鳥兒驚擾了妻子的美夢,悄悄地起身,走出門去。瞬時,一聲驚唿劃破了山穀的寧靜。“大師兄!你出關了!”


    稍晚些,山穀眾人齊聚議事廳,議事廳已經很久沒有如此熱鬧了。俞瑾珊則一直眼含熱淚,雲素年萬年冰山臉居然也洋溢著暖暖笑意,就連鄔航都一臉動容,更不要提胥冠兒這小子,早已伏在大師父的腿上抹眼淚了,唯一淡定自若的隻有剛剛走入議事廳的陳木槿。她眼中噙著淡淡的笑意,看著這位大家口的大師兄/大師父,一襲平常的青衣布衫下透著凜然的英銳之氣,在看似平靜的眼波下暗藏著銳利如膺般的眼神,配在一張端正剛強的臉龐上有一種說不出的氣宇軒昂。


    陸風也在端詳著對麵這個靜靜淺笑的姑娘。雖然身著男裝,但是眉眼間卻不掩姑娘家的嬌俏可人。身姿輕盈,步履沉穩,看來也是有些功底的,隻是不知這姑娘從何而來,因何而來?二人對視一瞬,都沒有從對方眼中探究到更多的情緒。


    俞瑾珊順著大師兄的眼光看見了門口的成木槿,趕忙擦擦眼淚向大師兄介紹:“大師兄,這就是五年前落入山穀的姑娘,叫陳木槿,現在同稷兒一同學武。”說罷又跟陳木槿道:“這是我們大師兄,冠兒的大師父,陸風。”


    陳木槿即刻半躬身,行了個標準的抱拳禮,朗聲道:“陸大俠,木槿久聞您的大名,十分景仰,在此恭祝您功成出關!”


    陸風微笑頷首,略一抬手道:“木槿姑娘不必多禮,陸某不過一介武夫,當不得什麽大俠。”態度很是謙遜,令人心生親切。陳木槿也不拘束,莞爾一笑道:“陸大俠不必過謙,在晚輩心中,陸大俠就是德高望重的大俠,您要說不是,冠兒可不能罷休,他可是天天都念叨您好幾遍呢!”


    “嘿嘿,大師父,我可想您了!”胥冠兒立馬就打蛇隨棍上,憨厚的笑。


    “你個小馬屁精!”俞瑾珊失笑,拿手點點他。胥冠兒也不否認,嘿嘿一樂,逗得大家哄堂而笑。


    陳木槿上前坐下,看著胥冠兒絮絮叨叨的跟陸風說著這五年來穀裏的大事小情,時常引得大家哄笑不止。她沉浸在這種溫馨的氛圍裏,甚至有些貪戀。兩世為人,她都不曾有過親人的關愛,但是在這裏,在這五年中,她真真實實地感受到了這種來自於大家的關心和愛護,尤其是冠兒,她心中早已把他當成親弟弟一般。如今大師兄也出關了,大家終於齊聚一堂,這種和諧的氛圍讓她甘願沉溺其中。隻是,這出穀的事.


    陳木槿眼神一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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