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卡斯基躺在床上,仰望著天花板,內心的波瀾如同漣漪在水麵擴散,久久無法平息。


    若是將特亞比作風中的漂泊者,那麽此刻的薩卡斯基則是彷徨在歧途上的遊魂。自始至終,他執著於自己信念中的至高正義,


    全力以赴地朝此前進。卻每當關鍵時刻,總會被特亞的手輕輕阻擋,使他的行動無法達到極致。


    如在奧哈拉的危機中,假如沒有特亞的阻撓,他果敢地終結了那一船的生靈,如今的他會成為何種模樣?這段迴憶常在薩卡斯基腦海中浮現,引發深深的思索。他對特亞並不是反感,而是在懷疑自身道路是否正確。


    也許特亞的出現正是他變得不再決絕的緣故。自奧哈拉之後,薩卡斯基每次行動,總會在心中迴響起特亞的話,他不由地衡量著絕對的必要性。


    他感覺自己似乎在麵臨一場無解的選擇題,每個選項都無法滿足他的正義追求,這是他此刻身處的困局,也是他毅然選擇的路徑。


    “我隻是在完成任務嗎?”薩卡斯基以這個借口對特亞說,並非源自內心深處。事實上,他懼怕麵對弗雷凡斯,怕那張麵容摧毀他長久以來堅定的海軍正義理想。


    沉默的背後,是他已迷失了正誤判斷的迷途,縱然明知道自己錯了,退路也早已模糊不清。


    薩卡斯基在床上微微一笑,苦澀而自嘲。


    “我在追求什麽……”


    深思者總善於解決困擾,化解難題,甚至在旁人眼中隻是默默冥想而已。此刻的薩卡斯基就是如此,或在很久之前,這樣的沉思就已根植於他內心,奧哈拉的變故加速了這習慣的養成。這位沉默寡言的薩卡斯基,受到特亞的影響後開始審視自我,迴顧心靈的曆程。


    房內靜寂無聲,隻有薩卡斯基一人陷入無盡思緒。仿佛時間在這寧靜中凝固,而他卻是首次這般靜靜地沉思。他的心逐漸歸於平靜,記憶的碎片在他的腦海中漸次清晰。


    ......


    年少的薩卡斯基胸懷海軍夢,然而他在孩童中並不出眾,反而有些“特立獨行”。這並不意味著他是不良少年,反而是骨子裏的堅韌與不屈鑄就了他的性格。初時,他經常被欺淩,然而不論怎樣的痛打,他都不曾掉一滴眼淚,低頭認輸。


    一頂繡有“正義”二字的帽子,見證了他幼小而崇高的夢想,成為一名海軍,為正義披荊斬棘,對孩童而言實屬難得的堅韌。


    踏入海軍行列後,他仍秉持兒時的正義理念,但逐漸明白世上的邪惡永不消亡,正義也從未遠去。


    薩卡斯基在海軍隊伍中的卓越表現證明了自身的付出不僅僅為個人晉升,更是為了守護心中那份不渝的正義。


    那時他並非鐵石心腸,但在對決海賊時的血與淚讓他明白,溫柔的正義無力拯救多數人,真正的守護可能需要無條件的堅定正義。


    理念尚不明朗,適逢世界大戰,他有幸進入海軍本部學習。這裏的天才輩出,雖然他對此並無好感,卻獨對特亞敬佩不已。


    最初隻是欣賞強者的對決,後來才知特亞在參軍前的身體素質並不出眾,憑藉毅力攀登至今。


    特亞無論何時都嚴格律己,不顧他人眼光地勤修不綴,這讓薩卡斯基在內心深處敬佩他,即便如今心中仍帶著些微的嫉妒。


    隨後發生的克裏斯背叛,導致他重傷,而那一役也讓他的理念發生了變化,最後一道防線崩塌。


    正義是變化的,徹底動搖了薩卡斯基原有的看法。他開始掩飾真實的自我,追逐他眼中唯一的正義。然後,他發現尋求的正義或許已變成絕對,隻有不擇手段守護的正義才是真理。


    然而這執著的信念已偏離正軌,他漸行漸遠。


    奧哈拉一役,特亞阻止了薩卡斯基對避難船的攻擊,幾乎使兩人關係裂痕難填,身為海軍的特亞竟然違背軍令,放跑了潛在的罪犯。


    特亞曾告訴他,他正離正確的道路越來越遠。薩卡斯基一度抗拒,但事後迴憶起這番話語,心中堅定的意誌產生了微小的搖擺。


    我真的錯了嗎?如果是錯的,那我還能怎樣抉擇?


    他睜開眼,思緒漸平,清醒後意識到身處何方。一個想法突然閃過腦海,他強撐著起身離開床榻,走出了房間。


    ......


    甲板上。


    特亞雙手搭在船頭,神情漠然望著波瀾壯闊的海洋。海浪湧起又落下,拍打在船舷,如同千萬片破碎的銀色花瓣短暫璀璨,又瞬間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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