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怕你,就是……就是……”


    “就是什麽?嗯?”


    靜之本來深埋著的頭,此時埋得更低了,隻剩兩側白發間露出的一點點紅色耳廓。


    草廬目光一閃,隨即放心下來,害羞總好過害怕了。


    她的雙手輕輕穿過草廬的手彎,環住了他的窄腰,像隻害羞的鴕鳥一樣,把頭埋進他的胸膛裏。


    “阿正,我知道作為一個女人,主動提出來可能不太好。”


    “但是……但是……”


    “既已決定在這兒定居,我們……我們……”


    一聲輕歎自她頭頂幽幽的響起,明明還沒問出口,卻聽到了他輕柔卻堅定的迴答。


    “好。”


    “好?”靜之身形一頓,“你知道我想問什麽?”


    霧蒙蒙的空氣,仿佛柔和了草廬眼裏的光,他輕輕迴擁著她,嗅著她發間的香味,溫柔的說:


    “我們……成親吧,就七天後。”


    朱九第一次沒找他茬。


    站在靜之身後,嘴角實在止不住,越咧越大。


    “好,就七天後,這迴誰也不許反悔。”


    兩個男人目光灼灼的看著她,像是在等她迴應。


    隨著時間的拉長,不知不覺間,她又被堵在了牆角。


    退無可退。


    被一個人用這樣溺死人的目光看著,她本就容易害羞,更別說是兩個。


    這迴不僅僅隻有皮薄的耳朵紅,靜之覺得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


    她一個轉身,從包抄過來的朱九腋下快速逃走,徑直衝進她自己的房間裏。


    門被輕輕合上。


    真是好險,差點又像幾個月之前一樣,在門口滾成一團了。


    她背靠著門,含著羞扭頭看外麵兩個挺直的身影。


    說實話,一個她已經快要應付不來了,更別說是兩個,更何況,這輩子的他們,又都在個人體力值的巔峰。


    靜之邊為自己擔心,邊臉紅,此時滿腦子都是廢料……


    ……


    過了一小會兒,她屋裏傳來挪家具吱吱呀呀的刺耳聲響。


    朱九和草廬相視一眼,怕她一個人搬不動東西,於是踱步走了過來。


    “叩叩叩。”


    “靜靜,你開門,搬大件家具的話,用不著你。”


    屋內突然安靜,裏頭的人停了一小會兒,才低低應了一聲,打開了半扇門。


    透過二十厘米寬的門縫,可以看到裏麵的擺設變了。


    床邊成套的沙發收了起來,一米五的大床也被她收了起來,位置卻不會空空蕩蕩的。


    一張可容納她在上頭翻滾的大床,分外顯眼。


    這不是他們之前在一號別墅結婚時,婚房裏的大床嗎?


    朱九捏著拳頭靠到嘴邊,忍不住悶笑一聲,“嗬……你就這般想要我們……唔……”


    朱九話還沒說完,嘴皮子就被靜之兩指緊緊捏住,“說……說什麽呢,我就是先拿出來放好,你們,你們以後不住這間嗎?”


    草廬僅看一眼那張超大的床,就麵紅耳赤的轉過身,自詡君子的他,這迴也繃不住了。


    他輕咳了兩聲,跟她解釋:


    “我跟阿九之前商量過了,以後……你輪流來我們房間,沿襲你們那兒的星期算法,周一到周三來我這兒,周四到周六去他那兒,星期日我們三個一同修煉。”


    “你們什麽時候商量的?我怎麽不知道?”


    “……在你睡覺的時候。”


    她漸漸眯起了眼,“打架了吧?”


    她就不信談到這個話題,這兩人沒動過手。


    朱九別扭的別過臉,看向屋外的蒙蒙細雨,“……打了。”


    她就知道。


    而且肯定又打了個平手,否則她的時間怎能被瓜分得如此平均。


    “那……那……”她迴首看了一眼床,小聲嘀咕說:“周日……不還是一起睡嗎?”


    朱九拿下她放在他胸口上作亂的手指,微微俯下身,捏住她軟軟的一側臉頰肉,淺笑著說:


    “你啊,腦子裏都在想什麽……周日,你變成小貓,就不需要那麽大的床了。”


    想什麽?


    不就是想一些80禁的畫麵而已。


    朱九突然一頓,眸子裏的光芒開始翻湧,“還是……你還想要兩個人一起——”


    靜之忽的一聲驚叫,打斷了他的話:“……別說了!!!”


    腦子裏廢料越來越多的她,忍不住拿雙手捂住燙得快要冒煙的臉。


    “我把床換迴來。”


    她可是正經人,三個人一起什麽的,在腦子裏想想就行了。


    朱九其實也就隨意提了一嘴,他更在意的,一直都是和她獨處的時間。


    他摸了摸她的發頂,躍躍欲試的提出建議,“要不,把床都收起來,空了的位置放個大電視,你周日也來我房間陪我好不好?”


    草廬終於開始反駁,“不可,除非一人四天,你就可以多一天。”


    朱九嘖了一聲,暗罵了句什麽,又接著說:


    “那不還是一樣嗎?”


    草廬拉下臉,“要的就是公平,這不就是你一開始的訴求嗎?”


    朱九被堵得終於沒話講,憋著氣鼓著臉轉身迴了房。


    他才不要跟兄長說,靜之討厭他房間硬椅子的事。


    說不定,靜靜也討厭草廬房間的硬床板呢?


    嗬。


    前一世對她生活習慣的了解,就是他的先機。


    這場爭奪之戰,他看這輩子都不會結束了……


    朱九緩緩勾起嘴角,開始著手房間內飾的裝修工作。


    靜之沒來得及換床,就被草廬拉到他房間。


    說實話,他這間房的擺設,更符合這個園林小院的意境。


    按現在的說法,就是侘寂風。


    留白很多。


    草廬環視周圍後,想到這裏也將是她的房間,便主動開口尋求她的意見:


    “你看如何住得舒服,便如何裝飾,需要什麽東西,你盡管告訴我。”


    靜之沿著窗前長條形的書桌,到處走走看看。


    素手一翻,不時放出幾個暖色調,又不會太過突兀的抱枕和坐墊,放在圈椅上,貴妃榻上,柔和了這個冷硬的空間。


    她的指尖一路滑過牆麵,來到大門口。


    “新房新房,如此素白可不行,怎麽也要有點紅色。”


    “哦~~~”她點了點他的臉頰,“紅色這裏有了。”


    草廬無奈的捏住她那隻手指,“都是要成親的人了,還玩?”


    看著他臉上蹭到的白灰,靜之抽迴手一個後仰,兩手撐在身後的書桌上,有些心虛的說:“你好玩嘛。”


    “我之前都說過了,你跟阿九一樣,結婚前這段時間,好玩得緊,碰一下就臉紅,跟含羞草似的。”


    朱九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


    他輕輕打開草廬房間朝向小院的窗戶,委屈的向下撇著嘴角,“現在怎麽算也是我的婚前時間,隻剩下七日了,你怎麽不想著跟我玩一玩?”


    靜之身形一滯,這兒隔音是不是不太好,怎被他聽到了?


    她不得不側頭問他,“……你想玩什麽?”


    朱九揚起下巴,“你跟兄長玩什麽,我也要一樣的就行。”


    靜之默了。


    就算她想玩這種類似調戲的遊戲,他也得會臉紅吧。


    老夫老妻了,恐怕沒等她玩他,朱九就會反過來把她一把撲倒了吧。


    …


    ……


    這三個人什麽都考慮到了,連她往後的時間也分配好了,就是忘了眼前最重要的一點。


    成婚時的儀式,讓草廬走流程,那洞房的時候呢?


    難不成也隻由草廬一個人來?


    顯然某個人打死都不會同意這點。


    ……


    時間一晃就過去了。


    今日是他們的大喜日子。


    新家裏處處掛滿了紅綢,貼滿了喜字。


    邀請的人不多,因換了新家,來的人更少。


    細龜卻依舊忙得腳打後腦勺,今天不止一次,他萌生了讓師父再找個徒弟的想法。


    一個人幹活,實在太難頂了。


    這種時候能被草廬邀請,且順利到場的,都是值得信任的人。


    比如有著過命交情的馬尚鋒。


    他一家6口占了一張席麵。


    坐不滿,卻沒人想過去跟他一桌,主要是他那五個孩子太鬧騰了,全場就他那一桌噪音最多。


    草廬一個眼神,細龜就認命的坐過去當孩子王。


    好在細龜童心未泯,跟孩子們也玩得來。


    耳根子一下清靜下來,喜好安靜的草廬緩緩鬆了口氣。


    ……


    酒席已到尾端,草廬牽著紅綢,帶著戴上紅蓋頭的新娘子迴了房。


    剛到門口,他就摒開了請來的喜娘和圍上來湊熱鬧的眾人,“下雨了,你們都早點迴去休息吧。”


    細龜最近壯實不少,他朝草廬拱手說了句吉祥話,然後滿意的拿了紅包走人。


    沒辦法,不管是房外的師父,還是房裏的朱九先生,他一個都惹不起。


    “走走走,都走!”


    他揮著手把一眾想鬧洞房看熱鬧的人群帶出院子外,還好心的把外頭院子的門也給合上了。


    眾人的腳步聲和小孩咋咋唿唿的聲音已經遠到快聽不見了,新房的門這時才被輕輕打開。


    ……


    今夜草廬和朱九,仿佛照鏡子一般,不止穿得一模一樣,連長得也一模一樣。


    隻是草廬麵色紅潤,身上多了點淡淡的酒氣。


    頭上蓋了許久蓋頭,有些不適的靜之,無發言,“你們別吵了,今天是我們的大喜日子,進去唄。”


    “……哦。”


    靜之從輕微晃動的紅蓋頭下麵,看到遠去的靴子時,忍不住伸出手,誒誒了兩聲。


    “我看不見,新娘子不要啦?”


    幾乎是同時,她手中的紅綢被抻平開來牽住,領著她走到了床邊坐下。


    床旁邊放著兩杆秤。


    朱九目光一凜,搶先拿起其中一把,剛要挑起紅蓋頭,草廬手指一彈,秤直接變成了一條麻繩,軟塌塌的垂了下來。


    被掀一半的蓋頭翩然落下。


    又來了。


    朱九額頭青筋直跳,“你這是什麽意思?”


    草廬不緊不慢拿起另外一杆秤,淡淡的說:“就是你看到的意思,急,是沒有用的。”


    一個眨眼的功夫,草廬手裏的秤也變了,變成了一件卷起來的女子肚兜。


    他手一抖,差點把東西丟了。


    差點忘記這小子學了他的招。


    他右手引過窗外的一點雨水,凝在指腹間,朝朱九彈了過去。


    手背猝不及防被打濕,幻術失效。


    草廬手裏的秤一下就恢複了原樣。


    君不仁,我不義。


    草廬不再理他,轉身便去挑靜之的蓋頭。


    她喜笑顏開的看著慢慢被掀開的蓋頭,心裏感歎終於要解放了。


    然而還沒開心幾秒,草廬就被滋了一手的水,在草廬震驚的眼神中,朱九收起巴掌大的小水槍,得意一笑:


    “沒見過吧,就知道你會使這招,我早有準備。”


    草廬抹了把手背上不斷滴落的水,一臉淡然的看向朱九手裏的麻繩,“真是抱歉,多虧了靜之帶我一起修行,我的幻術已經更上一層樓,不會遇水失效了。”


    朱九氣得緊拽麻繩,恨不得拿它上前勒草廬的脖子,


    草廬哪裏管他。


    吉時快過,他右手擋住朱九甩過來的麻繩,左手捏著秤挑起一角蓋頭,朱九咬著牙,一個大跨步向左,捏住草廬的左手手腕,一同挑開了紅蓋頭。


    燈下美人緩緩鬆了口氣,巧笑嫣兮,美目盼兮,俊俏的容顏在合適明豔的妝效下無限放大。


    爭鬥中的兩人簡直看傻了眼,就這般一起捏著秤,僵在原地。


    靜之抬手捂唇,調皮輕輕一笑,“你們哥倆感情這不是挺好的嘛,到現在還握著手呢?”


    兩人瞬間彈開,饒是老夫老妻的朱九,這時也不免緊張了起來。


    “我……不是……”


    靜之指了指桌上托盤裏的交杯酒,“還支支吾吾的幹嘛,先走完儀式再說。”


    “怎麽喝?”


    草廬和朱九互相對視一眼,毫不寸讓的目光中,火花四濺。


    她歎了口氣,隔空引來酒杯,放進兩個人的手裏。


    “沒有辦法了,你們石頭剪刀布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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