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細龜要一起去嗎?”她突然問。


    細龜還是孩子心性,想玩得很,他一臉期待看過來,卻被草廬一句話直接掐滅他眼裏的光。


    “你留在家,太陽下山前,要把那些書都收起來整理好。”


    “……哦。”細龜的迴應有氣無力,本來就瘦得跟大頭娃娃似的,頭這麽一低,靜之覺得他細細的脖子都快斷了。


    憐憫之心突然滋生,她朝他招招手。


    細龜看一眼沒什麽表情的草廬,緩慢走過來。


    “師娘,您有什麽交代?”


    靜之每次聽到他叫師娘,就忍不住嘴角上揚。


    “沒啊。”


    她眉眼微彎,手一翻,掏出一個隻能打打俄羅斯方塊的遊戲機遞給他,“你一個人在家無聊,這個送給你,你這麽聰明,應該能摸索會用法的吧?”


    她稍微給他講解一番後,便看他一掃剛剛的失落,雙眼緊盯著屏幕上落下的小方塊,但是手指卻定住了,不敢亂按鍵。


    抬頭又看草廬,草廬摁了下眉心,歎口氣提醒他,“閑暇之餘才能玩,書要收,功課也要做。”


    “好耶!那我先拿去收起來!”


    師父居然沒有直接沒收這東西,細龜簡直一蹦三尺高,捏著遊戲機興衝衝的跑了。


    似是突然想起來,草廬朝那個微微蹦跳著的背影喊,“廂房收拾兩間出來,別忘了!”


    朱九跟靜之倚向靠背,轉頭看著那一長排的後院房間,挑挑揀揀。


    靜之:“那我要那間!”


    看著她指向的位置,朱九臉一黑,捏住她的食指,往右邊稍微挪一下。


    “你腰好了,要自己睡一間,要他的房間算什麽?”


    靜之嘿嘿一笑,湊過去親親他瞪過來的眼,“開玩笑的啦,你別生氣。”


    “不許開這種玩笑,我會當真的。”


    朱九有些落寞。


    他拋棄所有跟她來這裏,不期望她能夠偏心於他,至少也要公平對待吧。


    靜之啞然,突然湊近一點,輕輕環住他的腰,“對不起,我以後一定不開這種玩笑了。”


    草廬坐她旁邊,看她遠離他的座位,他瞄了一眼極有眼色,去打掃他隔壁廂房的細龜,跟著貼近她身後,輕輕拉住她一隻手握著。


    “抱他的時候,別忘了我。”


    “靜之,別怪我,我不打算忍讓了,他有的,我也要有。”


    擁抱的兩人微微一頓,麵對著他的朱九眼裏忽而冒出兩簇火花。


    他示威似的,側首啄一下靜之的鬢發,嘴角一扯,露出森白的牙齒,笑得有些惡劣,“在徒弟麵前,你不敢這樣吧。”


    靜之知道兩個人又要剛起來了,直接僵在朱九懷裏,搭在他背上的另一手安撫似的,輕輕拍了拍。


    草廬連眉毛都沒動一下,垂下眸子,看著她手腕處戴著的鐲子,眼睛微微一眯。


    沒事,就讓他再神氣一會兒。


    無人之時,他總會一一討迴來的。


    他不接招,朱九心情好的很,樂滋滋的看著靜之低頭給他染指甲,染完一手,還伸過去給草廬看。


    “靜靜給我弄的,好看,她有,我也有。”


    草廬瞪著死魚眼看他,這人怎麽突然變這麽幼稚,他又不是沒有,不過是要等等罷了。


    好勝心起,被她把指甲染紅,好像也不是什麽令人難以接受的事兒了。


    半個時辰後,草廬抬起手,在陽光下看著淡紅色的甲蓋,側首朝她淡然一笑。


    “好看。”


    “嗯!”靜之用力點了下頭,拉過他和朱九的手,輕輕吹幹甲蓋上還微潤的花汁,朝他們嫣然一笑:


    “咱們家的每個人都要有。”


    一個家字,像捧溫水潤進兩人的心間,暖融融的。


    斜斜的三個人影,突然變成一個。


    靜之徹底變成奧利奧的利,被他們二人緊緊擁抱住。


    七月初七,悶得直冒火的天氣,她覺得快被熱死了。


    “好啦,別抱了,沐浴更衣,咱們出去玩吧。”鼻頭開始冒出細汗的靜之,不得不出聲建議。


    “嗯。”草廬率先站起來,“我去給他拿衣服。”


    朱九牽著靜之走向廚房,“我帶她去燒水。”


    草廬緩下腳步,幽幽的看著他倆的背影,腮幫子咬得一動一動的。


    最好真的隻有燒水。


    快速將衣物拿到澡房,草廬幾個大步立刻追進廚房裏。


    大鍋蓋著鍋蓋,邊緣已經冒出白煙。


    正燒火的靜之被他擁在懷裏,脖間兩顆草莓印在脖頸轉動間若隱若現。


    見他進來,朱九無動於衷,把下巴搭在她肩頭,靜靜的看著灶口裏的火光。


    靜之翻柴火的手一抖,兩炭互相磨蹭,搓出來幾顆火星,還未落到她裙擺上時,火星就熄滅了。


    裙擺處一點一點黑色的碳灰,實在礙眼得緊。


    草廬走過去,半蹲下來,緊抿著嘴,輕輕幫她撣去碳灰。


    “阿正……我……”


    草廬:“我沒生氣,你先去洗,水開了。”


    “……嗯。”


    兩個男人你一桶我一桶,幫她打好水,調好水溫後,就出去了。


    靜之長長出一口氣,心裏暗自感歎三人行有苦也有樂,不容易啊。


    脫下的衣物放在一旁,知道時間緊急,她沒有泡進水裏,而是舀出水往自己身上潑。


    水珠順著脖頸一路滑到腹部,再滑到大腿,小腿,最後打濕了地麵。


    她低頭一看,何止是脖頸有草莓印,四肢跟腹部的印子經過兩天的修養,已經變得淺淡,衣領下的鎖骨左右滿滿都是被啃咬過的痕跡。


    兩天而已,每次就寢時,朱九就愛跟草廬針鋒相對,撣一撣老虎須。


    然而,他一旦啃了一邊骨頭,草廬必定緊隨其後,就跟他所說的一樣,他不再忍耐了……


    澡衝到一半,外頭突然響起了拳腳相接的聲音,靜之潑水的動作一頓,歎口氣,緩緩閉上眼睛。


    鬧吧,她也沒有辦法。


    沒過幾分鍾,拳腳相接的聲音,突然轉換成了冷兵器之間碰撞的“鏘”響。


    她水瓢一丟,火急火燎的抹幹身上的水珠,快速套上衣服。


    剛一推門出去想罵人,就看到兩人灰撲撲的一同走過來朝她微笑。


    一個青了眼,一個嘴角帶血。


    靜之眉頭緊皺,又氣又心疼。


    朱九,她舍不得罵,他賣了自己所有的家當,跟她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屬實不易。


    可草廬,她同樣心疼。


    這三個月以來,他也不好過吧,不然怎麽能把自己造成這副又幹又瘦的樣子。


    實在不知道該罵誰,她緊攥著拳頭,紅著眼眶,突然上前一人懟了他們胸口一拳。


    “是不是隻要我一眼沒看到你們,你們就要打起來?”


    朱九別過臉,看向其他方向,“他先動手的。”


    草廬伸手輕碰一下嘴角,突然“嘶”了一聲,可憐巴巴的說:


    “靜之,我流血了。”


    朱九翻了個大白眼,有一眼又酸又痛,翻不過去,眼皮直眨,他哼了一聲,捂著眼揪住她的袖子,開始訴苦:


    “他下手更重,我覺得我要瞎了。”


    靜之拂掉他的手,兩指摁住發脹的腦門,唉聲歎氣,“你們……唉,為什麽打……唉,算了,不問我也知道。”


    “先洗澡吧,別再鬧了,洗完我給你們上藥。”


    哐的一聲,兩個大男人肩懟肩,並行著卡在澡房門口。


    靜之沒眼看,扯住朱九,朝草廬揚揚下巴,“阿正先洗。”


    草廬迴頭,緊緊盯著她,沒說話,靜之也知道他是什麽意思。


    “乖,進去啦,他有的,你也會有的,嗯?”


    草廬心滿意足的走了。


    門一關上,她就被壓在澡房外的窗台上,朱九捏住她的手腕,眼神有些受傷,“你是不是又想主動親他了?”


    靜之一怔,反應過來後,卻沒話反駁他,她的確是這麽想的。


    朱九也看出來了。


    知道她剛洗完澡,他一身灰不敢抱她,隻能用控訴的眼神看著她。


    “不許主動親,你讓他親你,我就親了兩口,我要看著他親,不許多一口!”


    “哐”的一聲脆響,好像是水瓢落地的聲音。


    想象一下屋裏草廬震驚害羞的樣子,她就忍俊不禁,但現在不是笑的時候。


    靜之輕輕捏一下朱九的臉頰,湊近他耳邊,小小聲說:


    “你啊……沒來這裏以前,你占了我多少便宜,你怎麽不說?”


    朱九直著脖子,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我不管,來到這裏,一切從頭開始算,你如果要主動親他,那也要主動親我。”


    “哐”的一聲,水瓢又落地了。


    草廬紅著臉想象著靜之主動親自己的樣子,突然覺得鼻子一癢,趕緊摒棄腦子裏那些烏七八糟的想法,撿起粘了灰的水瓢清洗。


    “草廬兄,你行不行啊,洗個澡東西一直掉,切磋兩下就手抖?”


    嘲諷的聲音從屋外傳來,草廬暗暗哼了一聲,加快洗澡進度。


    行不行?


    等靜之不在的時候,他就讓他知道他草廬到底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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