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到城東後,發現這兒多了不少人。


    不是流民,而是城內的士兵。


    原本置於城牆邊的兩口大鍋,變成四口。


    令靜之震驚的是,在灶邊不遠處,連夜建起了一個木倉庫,那倉庫得有她家小院兒那麽大了。


    此時夥頭兵正從敞開的門裏扛出一大袋米。


    靜之側頭朝裏一看,我去!


    裏頭的米袋子都堆到屋頂上去了。


    看來這威霸天貪得可不老少啊。


    今天夥頭兵忙不過來,小江和大何各站到一口鍋前,正幫忙攪弄著鍋裏的粥。


    靜之隔老遠就能聞到米香味,她腳步放慢,嘴角卻默默揚了起來。


    待走到鍋前,靜之素白的手揚散升騰起的白色霧氣,垂眸朝鍋裏一看。


    濃稠的粥,熬出了米花,看起來就軟糯可口,鍋邊甚至糊了一圈厚厚的米油。


    靜之不由點了點頭,這才叫粥嘛。


    昨天那兩鍋,隻能叫刷鍋水。


    “你來啦!換人換人,我手都快攪斷了。”


    小江一臉驚喜,遞過來老長一把鍋鏟到靜之麵前。


    她還未動,阿寶就樂嗬嗬的走過來接手。


    “我來就好,我力氣大。”


    靜之伸出去的手微頓,又緩緩收了迴來,“也好。”


    她朝小江點點頭,打了個招唿才說:


    “我和九叔去別院看看病人的情況,等會再過來。”


    小江沒想到她還真讓大人把吃下去的吐出來了,這迴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於是笑著對她揚揚手:


    “去吧去吧!阿寶能替我一會兒就行。”


    待三人走出去七八米遠,小江好像想起什麽,才一拍腦袋朝走遠的靜之喊:


    “喂!從今晚開始,咱們仨就輪到晚上值班啦!每半個月輪一次,從晚上戌時值到半夜子時就行,等會我們這裏忙完就要迴去了。”


    “啊?”


    靜之迴頭,微微皺起眉毛。


    雖然夜班的上班時長比白天的短了一點,但是半夜不睡覺,不僅容易變醜變胖,還會脫發。


    她可不想變成一隻禿毛貓。


    主要是,半夜叫她幹自己的事情可以,叫她上班就是難受至極!


    “沒得商量?”


    小江老實巴交點點頭,大聲說:


    “衙門裏人太少了,等以後多招點人就好了。”


    靜之無奈,想辭職的心一下就浮了起來。


    “林弟,衙役這麽辛苦,要不別幹了。”


    林九說。


    靜之側過頭,幽幽看了他一眼,“不幹這個,你養我啊?”


    林九一噎,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拍得她身形一歪。


    他語重心長的說:“大丈夫頂天立地,怎可靠別人養活,有很多種營生可以做的。”


    “……嘁。”


    靜之旋轉著被他打痛的肩膀,別過臉去暗暗翻了個白眼。


    這人手勁兒真大。


    “我考慮考慮吧。”


    ……


    走到院前,林九停下腳步,把昨天她給他的帕子還給她。


    “圍上,以免傳染。”


    靜之接過帕子,她其實無所謂圍不圍。


    她靈貓誒,應該不會被傳染吧。


    見她帕子拿在手裏晃悠,還裝作女人的樣子,撚著手帕一角揮到小海跟前,嗲著聲音與他玩鬧。


    林九歎了口氣,抬手迅速抽出她手裏的帕子,還瞪了她一眼。


    “幹什麽?!說了不準裝女人!”


    靜之立馬老實。


    小海比她更老實。


    他立刻拿出帕子,給自己包得像要下山搶劫的劫匪。


    靜之捏著衣角,眼巴巴看著林九:


    “你還給我嘛,我不裝了。”


    林九眉心一皺,粗著嗓子說:


    “不準說''嘛'',說話就說話,捏什麽衣角,像什麽樣子!”


    靜之暗戳戳瞄了他一眼,捏著拳頭躍躍欲試的捶了一下他肩頭,學著他壓低嗓子說話:


    “大哥,還我帕子!”


    那一拳不痛不癢,林九給出了一個自認為中肯的評價——綿軟無力。


    林弟果然腎虛,還要值夜班,她隻會更虛的吧……


    以防她再鬧,林九直接捏起帕子的對角折成三角型,然後緩緩靠近靜之。


    清淺的桃花味隨著微風竄入她的鼻腔,靜之卻從這股香味裏,輕易的分辨出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他抿著嘴,側過臉,兩手伸到她腦袋後給她打著結。


    靜之卻看著他微紅的耳根發了呆。


    他這是害羞了,還是太陽太大,被曬得熱了?


    下一秒,他打結的力度用力到快把她憋死,靜之才突然清醒過來。


    戀愛腦不可取。


    這輩子,她要聽取蔗姑的意見,hold住自己,然後散發自己的魅力。


    他喜歡她的話,自然就會靠過來的。


    “林兄,鬆一點,勒死我了,鼻梁骨都快被你勒斷了。”


    “……怎麽不早說?”


    林九把好不容易打的結解開,頭卻緩緩朝後仰去。


    林弟她……也太香了吧,像個姑娘家一樣。


    林九聞著那股甜甜的幽香,不禁有些詫異。


    以往他一看到塗脂抹粉的姑娘,就直犯惡心。


    而她身上的味道,他竟一點都不覺得反感。


    “你用的什麽香,蠻好聞的。”


    林九鬆了鬆帕子,開始打第一個結。


    “我沒抹香啊。”


    靜之摸著臉上的帕子出了神。


    舊的戀愛腦剛摘下,腦子裏突如其來的念頭一晃,又生了個新的出來。


    話說,昨天他也用她這條帕子圍臉呢。


    所以說,這條緊緊貼住她臉的帕子,當時也貼著他的臉大半天來著。


    那……她現在嘴唇對著的位置,就是他當時唇瓣所在的位置??


    嗯~怎麽不算接吻了呢?


    靜之內心不禁有些蕩漾,連林九問她問題,她都沒聽見。


    直到她的胸口又中了悶痛的一拳,她才迴過神來。


    “別打我,你說什麽?”


    她捂著胸口,痛得想罵人。


    林九一挑眉,這就算打她了?


    她還是太弱了。


    林九邊用自己的帕子包住臉,邊說:


    “你一個大男人,為什麽打耳釘?”


    靜之瞳孔微微晃動了下,還沒來得及解釋,小海就拉起帕子一角,把他打了耳洞的右耳露出來,有些得意,笑著說:


    “師父,這你就不懂了吧,我們這些窮苦人家的孩子啊,小時候都難養活,或者怕被拐走賣了,所以便會早早打了耳洞,當做女孩子來養,你看我也有呢!”


    小海右耳掛了一個小小銀質耳圈,林九平時沒怎麽注意,這迴倒是多看了兩眼。


    她家可不窮,梁老先生算是他們鎮上為數不多的富紳之一了,肯定是她小時候體弱,所以才被大人打了耳洞,當女孩子養。


    所以,她平時一些像女孩子的舉動,也就能夠得到很好的解釋了。


    林九覺得他悟了。


    她真可憐。


    待他空了,給她調養調養身體吧,腎虛可會耽誤要孩子。


    靜之看著林九十分複雜的眼神,微微挑眉。


    該死,他不會發現她身份了吧?!


    靜之把配刀抽出來,幼稚的用刀刃折射刺眼的陽光晃林九的眼,以求打斷他的思緒:


    “林兄,想啥呢?該進去了。”


    林九一個迴神,一個腦瓜崩就彈到她額頭上,“收起來,玩什麽不好,還玩刀,這是你該玩的嗎?”


    她看都不看刀鞘,帥氣挽了個刀花,唰的一聲,把佩刀插迴刀鞘裏。


    一看就是玩多了刀的,小海眼睛微微瞪大,也就林九還在為她找理由。


    這小子,為了練這招耍帥,廢了不少時間呢吧……


    ……


    三人沿著池塘中間的小路走進去,她突然調笑一聲說:


    “我一個衙役不玩刀玩什麽,玩女人嗎?”


    “咚!”


    林九收迴手,難得對她怒目相視。


    “身子不好還玩女人,你不要命了?”


    靜之抱著被賞了個栗子的腦袋,氣得鼓了鼓臉頰。


    她不服輸似的,撩起袖子,秀了秀隻有一點的肱二頭肌,反駁道:


    “哪裏不好,我覺得我挺有勁兒的。”


    林九看著她微鼓的肱二頭肌,嘴角微微抽搐。


    他突然覺得她雪白的手臂有些紮眼,於是三兩下撩下她的袖子,又瞪了正嘲笑她的小海一眼。


    “笑什麽,不準笑!”


    男人的自尊心可不能打擊,不然容易一蹶不振。


    還有,她的皮膚可真白,像冬日的雪。


    林九甚至覺得有些剔透,都能看到微微泛青的小血管了。


    白,對一個男人來說,可不算好事。


    要有男子漢的氣質,首先就要多曬曬太陽,多吸收吸收陽氣,再順便把皮膚曬成古銅色。


    林九當即做了決定,既然她最近白天不用出勤,那他沒事的時候,找她練練好了。


    反正他平時也要練。


    ……


    三人進到房間裏一看,梁家的那幾個大夫也來了。


    人家把這些病人照顧得井井有條,根本就用不著他們三個插手。


    於是“正義的盜賊三巨頭”,又圍著臉華麗麗的走出院子。


    施完粥迴去的路上,林九想著怎麽把她變成男子漢,她則想著怎麽暗暗轉變他對她的兄弟情。


    想著想著,靜之突然眼前一亮。


    送禮,送別具一格的禮。


    她突然有了個想法……


    靜之:“送到這裏就行,我有點事做。”


    林九扯住她袖子,“先別忙,先來我院子跟我打一套拳。”


    靜之一臉震驚迴頭,“打什麽?”


    阿海幸災樂禍,“打拳啊打什麽,你完嘍,我師父訓練人最嚴格了。”


    “不要了吧。”靜之扯了扯袖子,有些欲哭無淚。


    林九不容她拒絕,直接把她拖入院子裏……


    剛一到院子,水都沒喝上一口,林九就拿根棍子一敲她的腿彎內側,端出一副嚴師的姿態,“小海,點一炷香。”


    他迴過頭朝靜之說:


    “先紮一炷香的馬步熱熱身。”


    靜之:“……啊???”


    突然,她眼尖的看到小海扛出了一根有她小腿粗的香出來,她的眼睛越瞪越大:


    “喂喂喂!你要我死這兒啊!那根點個一天一夜都點不完吧?!”


    林九嘖了一聲,右手一棍子打到阿海屁股上,左手直摁額頭跳動的青筋:


    “幹什麽,你以為我是想整她的嗎?換根正常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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