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所有人都睡得很好。


    除了蔗姑。


    薄霧散開,天色漸漸亮起,靜之的眼皮微微轉動了下,剛想抬手伸個懶腰,就發現左手熱熱的。


    可見已經被牽了許久。


    “蔗姑,別鬧了,起床。”


    眼睛還未睜開,她就嘟囔了一句。


    剛說完,一塊白色的布巾就覆蓋住她的臉。


    “怎麽,昨晚還沒玩夠,一早就要送我上西天啊?”


    她正勾唇笑著,某人就隔著溫熱的布巾貼了上去。


    “別這樣,女女授受不親……阿九?”


    手指劃拉到他的長指甲的時候,靜之驚訝出聲,右手抵住他下沉的肩膀推開。


    林九掀開布巾,輕輕為她擦著臉,然後在她驚訝到微張的小嘴上,又淺啄了一口。


    “靜之,生辰快樂。”


    真好,他是今天第一個跟她說這句話的人。


    靜之一時語塞,“不是,你……她……我,我沒漱口。”


    林九露出一個寵溺的微笑,“我不介意。”


    “……切。”


    靜之紅著耳朵,側頭看向房間布置。


    這不是蔗姑房間嗎?


    她不是在她房間睡覺嗎?


    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林九:“她在你房間,不跟她睡,你大了,要自己睡。”


    濕潤溫熱的感覺一下一下蹭著她的臉,靜之一把捏住他拿著毛巾的右手。


    一大早的,她還是有點懵。


    “自己睡就自己睡,一直擦嘴幹什麽?”


    林九無辜迴望,“你昨晚睡覺流口水了。”


    “……”


    血液突然湧上頭頂,她的臉騰的一下全紅了。


    靜之坐起來奪過他手中的布巾,邊擦邊小聲嘀咕,“是不是變態,半夜不睡覺,來這裏偷看我睡覺。”


    林九選擇性耳聾。


    他拿著靜之備好的新衣服走過來,就在這時,一條水黃色的東西隨著他的走動飄落到他腳下。


    他還沒看清楚是什麽,靜之一把掀開被子,奪步上前,將那東西撿起來掩至身後,一張伶俐的巧嘴這時也突然磕巴了起來。


    “你,你放床上,我自己穿。”


    林九舉著衣服略略看了兩眼,然後放下,“有些薄,天冷了,你要多穿點。”


    邊說著,他轉身來到桌子前麵,背對著她,手裏不知道在摸索著什麽,一看就是不想出去的樣子。


    靜之看著他的背影,忍不住努努嘴。


    討厭,還沒說原諒他呢,就這麽闖進來了。


    蔗姑怎麽都沒提醒她一下?


    隔壁還被定著的,腰酸背痛的蔗姑已經在心裏罵累了。


    該死的林正英,她要跟他絕交!!!


    等她換好衣服,林九適時轉過身站起來,將一件底色為棗紅色,還帶著毛絨絨白色邊邊的鬥篷披在她肩上。


    她剛想說不用,手裏就被塞進來一個同款暖手熱水袋,熱水袋外頭包著一層毛絨絨的白色套子。


    手貼上去,不會太燙手,溫度正好合適。


    想拒絕的心,一下就收了迴去。


    看著在她跟前,給她係著鬥篷綁帶的林九,靜之有些不自在的別過臉去,小小聲說:


    “謝謝。”


    林九:還挺乖。


    他係好後,雙手向後,幫她把睡了一夜,有些淩亂的頭發從鬥篷裏撥出來,“不客氣。”


    邊說著,他把她拉到梳妝台前,“坐下,我幫你梳頭發。”


    從鏡子裏麵,靜之可以看到,他今天精心打扮過了。


    頭發絲每一根都服服帖帖的梳到後頭去,身上穿著那件她送的袍子,整個人精神奕奕的,但是她就是覺得好像有哪裏不一樣了。


    哦,對了!


    “你把胡子都刮掉幹什麽?”


    林九拿著梳子的手一緊,看著鏡中有些陌生的自己,淡淡一笑,很自然的說:


    “沒什麽,想刮就刮了。”


    神神秘秘的。


    她撇了下嘴,“……哦。”


    靜之還是不習慣被人伺候,轉過頭就想接手他手裏的梳子,“我自己來吧。”


    林九把梳子舉高高,“今天,不用你動手。”


    “你會嗎?”她頓了一下,才問。


    “我學過了,你放心。”他迴答。


    靜之嘴角的笑容漸漸消失,“從哪裏學的?”


    “……”


    林九眼神微微閃爍,又啞巴上了。


    靜之垂下眸子看著鬥篷前被係成蝴蝶結的帶子,以及那兩顆毛絨絨的小球球,暗暗歎了口氣。


    算了,他也算是有心了。


    靜之:“那你快點。”


    林九:“嗯。”


    林九輕輕柔柔的為她梳著發,卻發現不用怎麽梳,她的頭發柔滑順直,才順了兩下,滿頭白絲就像鋪了一層銀漣在身後。


    林九摸了摸懷裏的東西,於是想著之前學過的發髻,細細的將她半頭發絲挽在腦後。


    然後拿出那根昨天沒送出去的簪子,輕輕的插在發髻上。


    “抱歉,時間來不及了。下次,我再做一根其他樣式的送你。”


    靜之摸了摸腦後那溫潤的發簪,心裏不禁湧起一陣暖流。


    他第一時間顧慮到的,還是她的安危呢。


    今天就不跟他杠了。


    “好。”


    聽到她的迴答,林九提起的心這才慢慢放下,他這禮物,終於算是送出去了。


    想到這兒,他從懷裏掏出那瓶淡黃色的香水,噴了一點到手指上,然後——


    捏住她的耳垂輕揉。


    靜之:得!天道好輪迴,要整他,結果整到自己身上了。


    靜之按下他的手,接過他手心的小瓶子,轉頭拉過他的手腕,“不是這樣用的。”


    她舉起瓶子,噴了一點到他腕部的脈搏處,然後在他怔住了的眼神中,緩緩靠近。


    解開他脖頸處的第一顆扣子,食指輕輕摁在他跳動著的動脈上,“噴在這兩個位置,香氣會跟著血液的流淌和溫熱的體溫,漸漸擴散開來。”


    “呲。”


    噴這一下,讓他的心跳頓時漏了半拍。


    “……會了。”


    他接過瓶子,拿起她的手腕給她噴上。


    噴到脖頸處的時候,靜之不讓他解鬥篷,隻是微微側過頭,把雪白的脖頸展露在他麵前,“就這樣弄。”


    林九心裏的魔鬼突然浮現:


    【還噴啥,是不是很想啃一下?】


    心裏的天使一下也竄了出來:


    【今天是她的生日,林九,把你的自持和理智給我掏出來!】


    林九兩個掏出來了。


    隻是噴好以後,他忍不住摟住她,在她脖間輕嗅。


    “靜之……”


    卡殼的林九隻會喚這句話。


    被他今天溫柔貼心的舉動,迷昏了頭的靜之居然也沒有掙紮,她甚至側頭說了一句:


    “今天,隻許你叫我卿卿。”


    林九愣了一下,然後悄悄收緊她腰間的雙臂,上揚的眉尾漸漸放平,嘴角卻偷偷往上揚。


    “好……卿卿。”


    就在兩人的眼神天雷勾動地火的時候——


    “彭!!”


    房門被一腳踹開。


    “林靜之,你給我矜持一點,我教你的東西,你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


    “還有你,林正英,你給我滾出來,我要跟你單挑!”


    聲音響起的一刹那,兩人早就彈開身子,有些尷尬的,各自站在梳妝桌一角。


    林九臉有些黑,“師妹,今天是她生辰,我希望你適可而止。”


    衝進來的蔗姑看著這個沒皮沒臉的人,氣得咬牙切齒。


    她磨了半天牙,又看向朝她笑得和煦的靜之。


    姑奶奶呦,還擱這笑著呢。


    “蔗姑早上好!”她軟軟的說。


    蔗姑別扭的別過頭去,鬆了鬆堅硬了一宿的肩膀。


    算了,這仇以後再報,她還是不舍得讓她為難,特別還是在這個日子。


    蔗姑哼了一聲,衝過來一把薅走林九身邊的靜之。


    “走走走,別理那個臭不要臉的,你說的那位婷婷小姐一大早就來了,還送了很多禮物呢,咱們看看禮物去。”


    靜之邊走邊問:“你今天不先開廟嗎?”


    嘴巴問著,還不時迴頭看一眼身後朝她微笑著的林九。


    笑笑笑,一大早就發春!


    真是……頂不住。


    “還看?!不許看!”


    蔗姑恨鐵不成鋼的捂住她的眼睛,“我昨天貼告示了,今天休息,今天我可是有安排的哦,除了晚上一起看戲,今天你都是屬於我和婷婷的,別跟那個臭不要臉的一起。”


    她轉頭瞪了林九一眼,又著重提醒道:


    “不許給我戀愛腦上頭。”


    痛失本名,化身為【臭不要臉的】的林九此時幼稚的朝蔗姑勾起一抹微笑。


    腿長在他身上,他愛往哪裏走,她管不著。


    蔗姑被他笑得一肚子火,竟失去理智,不怕死的朝他豎了個中指,“幼稚鬼!”


    躲在一旁柱子後頭的秋生和文才,邊笑,邊為蔗姑感到擔憂。


    “哇,蔗姑真有膽,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敢向師父豎中指的。”


    文才小聲嗡嗡,“誰說不是,師父心眼兒可小了。”


    事實證明,別在人後說人壞話。


    林九一個閃現站在二人身旁,皮笑肉不笑的說:


    “還不去做早飯?”


    媽呀!


    這死亡微笑未免離他太近了。


    秋生咕咚一聲,咽了口口水,連退三步,一屁股坐到走廊邊的石椅上,這才指指東街口,“婷婷說她們家在那兒開了茶樓分店,今天請大家一起去喝早茶。”


    林九頓了一下,理一理身上沒有一根褶皺的袍子,然後背著手大步往外走。


    “還不走?還要我過去請你們嗎?”


    “來了來了!”


    秋生邊應著,邊站起來跟在林九身後,從上到下打量著林九的背影,然後撞了撞文才的肩膀問:


    “喂,你有沒有覺得師父今天有點騷包啊?”


    文才掰著手指頭細數著:“還行吧,也就是頭發打了發蠟,胡須剃得幹淨,衣服熨了三遍,連鞋襪都是新的,揉了一早上的耳垂,意圖用香水把自己醃入味,就沒別的了。”


    秋生環著胸,嘖嘖嘖個不停,“得,以前是悶騷,現在是明著騷~”


    “秋生!!!”


    林九從門口傳來的一聲怒吼,讓走到庭院的兩人虎軀一震。


    “來啦來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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