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到樓頂,還沒站穩腳跟,就聽到樓下傳來一陣嘈雜的喧嘩聲。


    靜之心神一緊,急忙尋找到一處瓦片縫隙,小心翼翼地往裏麵張望。


    隻見剛剛拿走她發簪的男子,此時正和他的跟班悠閑地坐在那裏飲茶吹水。


    陽光透過瓦縫灑下來,正好照在他們的光頭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讓她不禁眯起了眼睛。


    她偷偷摸摸地打量了一圈周圍的人,發現有的人留著頭發,有的人則已經剃掉了,這讓她感到十分困惑。


    阿風那個破鏡子究竟將她傳送到了哪個年代?


    這裏看起來既不像是明朝,也不像是清朝,更不像是在演戲,因為她根本沒有看到任何拍攝用的鏡頭。


    正當她低頭沉思時,兩個陌生的小夥子像拖著一條死狗一樣,拖著一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從一樓走了上來。


    他們隻是瞄了梁讚一眼,便徑直朝著他倆快步走來。


    “你就是打通街的梁讚?”


    梁讚攔住跟班的拉扯,一隻腳踩到椅子上,挑了挑眉,滿臉都是不可一世的神情,甚至還帶著幾分挑釁意味地說道:


    “就是我。”


    刀疤臉一聽這話,故作姿態地大笑了三聲,然後朝著身旁的兩個人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動手。


    跟班們得到指示後,竟毫不猶豫地將他扔在了地上,絲毫不管他跌得痛苦哀嚎,隻是徑直衝向梁讚。


    這一幕看似有些滑稽可笑,但靜之卻一點兒也笑不出來。


    每當看到兩個小夥的拳頭朝梁讚的胸口揮去時,她的心都會不由自主地揪緊。


    別別別!


    別打那,我的簪子!!!


    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她逐漸品出一些端倪。


    原來,這個名叫梁讚的人雖然表麵上神氣活現,但實際上他的功夫,與阿風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也可以說是一塌糊塗。


    不僅如此,周圍不知何時突然冒出了許多小嘍囉,而這些人似乎……都在有意無意地給梁讚喂招。


    她眨了眨眼,試圖看清當前的形勢。


    就在這時,梁讚猛地一腳將一個人踹翻在旁邊的桌子上。


    隻聽“啪”的一聲,桌子瞬間四分五裂,桌上的湯湯水水也叮鈴哐當地灑落一地。


    這刺耳的動靜頓時引起了眾多食客的驚聲尖叫,他們驚慌失措,四處逃竄。


    原就嘈雜不堪的環境瞬間變得更加混亂,讓靜之的視線受到極大幹擾,她不禁嘖了一聲。


    隻見她貓著身子,敏捷地沿著屋脊快走幾步,然後迅速更換了一個位置,尋找了一個更好的觀察點,扒開瓦片繼續窺視屋內的情況。


    “讚少爺,您看看,你們在這裏打架,把我店裏的東西都給打爛了!您看……”


    老板焦急地說道。


    梁讚不慌不忙,他雙手背在身後,豪邁一笑:


    “誒,這些東西都算我的,通財,拿錢。”


    ……


    靠。


    原來是個大款!


    那撿她的簪子做什麽,嘖。


    瞧著他倆給完錢財下樓去了,靜之快跑幾步到屋簷,縱身一躍,跳下房屋跟了過去。


    剛一出酒樓,一隻小手就從後麵伸了過來,靜之如同背後長了眼睛,背部一凹瞬間躲過。


    她警惕地往前跑了兩步朝後一看,一垂髫小兒正俯身看她。


    他扯了扯旁邊婦女的裙子:


    “娘,是隻白貓,毛好長,好漂亮呀,我們抱迴去養?不過它尾巴怎麽好像多了幾條?”


    抱,抱迴去養?


    靜之毛都豎起來了,她呲出白色的尖牙哈了幾聲,背部緊緊弓著。


    那婦女低頭一看,數清楚尾巴那一刻,冷汗直逼腦門,她急急捂住小兒的嘴,一把把孩子夾在腋下就落荒而逃。


    遠遠的,靜之聽到那婦女低聲訓誡的話:


    “臭小子,沒聽到剛剛有人叫貓妖嗎,那貓有八條尾巴呢,一看就不正常,萬一真是妖怎麽辦,以後你給我少出去玩!”


    ……


    嘖。


    貓妖貓妖的叫,她是靈貓,才不是貓妖呢!


    她正心裏吐槽著,周邊突然一片寂靜,僵著脖子轉頭一看——


    謔!好家夥!


    仿佛被按了暫停鍵一般,路邊買菜的,擺攤賣餛飩的,甚至連街邊的乞丐都定在原地,皆張大了嘴看她。


    這時,不知是誰大喊一聲:“抓住它!”


    眾人醒神,跟喪屍圍城似的朝她的位置衝了過來。


    靠!


    失策了,貓身也不好混啊!


    靜之鑽過一個又一個褲襠,躲過一隻又一隻髒手油手,終於跑到人煙稀少的護城河邊。


    河邊有一大排樹,她挑了一棵最高的,三兩下就竄到中段偏上位置,卷好尾巴,躲進枝葉繁茂的樹叉後。


    “到哪兒去了?”


    “不知道,剛剛看到往這兒跑了!”


    “算了算了,迴去吧,我那攤子還沒人看呢。”


    “也是,等會幹完活計,我們去慶豐年看戲怎麽樣?聽說那演潘金蓮的可嬌了,那細嗓,繞梁三日,不絕於耳啊!”


    “……你看得懂嗎?還跟我擱這兒咬文嚼字。”


    “嗐呀,看個熱鬧嘛,你到底去不去!聽說那戲子身段也很曼妙啊~那小細腰~哎呦喂~”


    “……去!”


    ……


    隨著說話聲和腳步聲慢慢遠去,靜之僵住的尾巴這才漸漸軟了下來。


    這時,她才反應過來——


    完犢子!


    人跟丟了,簪也丟了。


    看著腳下碧綠的湖水,她糾結地啃著爪爪。


    阿風…不會生她氣吧?


    簪,簪子嘛,她做的,大不了,就再做一根?


    下一秒,她又把頭甩得飛起。


    不行,那個小混蛋,她一定要找到他!


    不過,她現在人身頭發不合群,貓身尾巴不合格,這可怎麽辦才好?


    ……


    她這一糾結,就糾結了一整個下午,一隻前爪的毛毛,幾乎快要被她咬禿殆盡,她瞧了兩眼露出來的粉嫩嫩梅花型肉墊子,忍不住又舔了兩口。


    正當她舔爪子的時候,耳邊突然遠遠傳來一陣吹拉彈唱的聲音,那嗩呐聲和鼓點聲特別突出,一下就竄進她耳蝸裏。


    她從樹幹後伸出兩隻泛著綠光的貓瞳,望向遠處搭起的戲台,毛絨絨的立耳不禁動了動:


    “慶豐年?有錢人不都愛看戲嗎,不知道那臭小子會不會去……”


    要不…她混進戲班裏,那小子,十次總有一兩次會來看戲的吧!


    算球,眼下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靜之打定主意後,叮的一聲彈出利爪,一個俯衝,就竄下樹去。


    ……


    天色漸晚,夜幕籠罩大地,但靜之並不敢走大路,而是選擇了那些偏僻的角落和小巷。


    當她經過一戶人家時,反光的貓瞳敏銳地捕捉到了院子裏晾曬的女裙。


    有辦法了!


    幾分鍾後,一位娉娉婷婷,容貌姝麗的女子從巷口走了出來。


    奇怪的是,她的頭發被一根布條擋得嚴嚴實實的,脖頸上戴著一個略顯突兀的黑色項圈,項圈中間鑲嵌著一顆小巧的金色鈴鐺,隨著她的走動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姐妹,我記住你家位置了,以後等我賺了錢,我會還你的!”


    她遠遠地望著那戶丟失衣服的人家,心中湧起一絲愧疚之意。


    低聲說完,她眼神堅定地朝著燈火輝煌的戲台子走去。


    ……


    “二娣啊,你都連唱好幾天了,要不歇一晚?”


    “班主,我妝都上好了,你現在來說這個,是不是有些晚了,而且,今晚要演的曲目已經分發出去了,客人都來了不少呢~”


    二娣對著鏡子,仔細地將花鈿簪入發間,然後習慣性地捏起蘭花指,朝著布棚後麵輕輕一指,她那婉轉如鶯啼的花旦小嗓音,讓班主聽了不禁有點腿軟。


    他忍不住感歎,二娣這唱戲的功力真是日益精進,今晚肯定會吸引很多人前來觀看。


    盡管如此,他還是麵帶憂慮地望著正在對鏡描紅的二娣:


    “我這不是怕你撐不住嘛,你別忘了,你不宜過度勞累,你這……”


    一隻蒲扇突然輕輕搭在他嘴前。


    二娣眼神暗了一瞬,又突然收迴扇子遮著小半張臉,輕輕扇動著,紅唇微微勾起,發出一聲輕笑:


    “我的身體我自己知道,撐得住的,你啊,就放心吧~”


    透過扇子縫隙,可以看到他那細膩如瓷的臉和嬌豔欲滴的紅唇。


    他細細勾勒的黑色眼線微斜上挑,隨著他的動作微微顫動,那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目光流轉之間竟有股魅惑之意。


    班主腦袋裏如同攪亂成一團漿糊般,一時間愣在原地,直到二娣輕咳一聲才迴過神來。


    他呐呐應了聲好,直著脖子,同手同腳的就出去了。


    “嗬,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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