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王尋是留不下了。


    打輸了,他認。


    子慕予離開前,拋與王尋一樣東西。


    王尋還是有點魔怔,沉浸在記憶的搜索中。他低頭一看,原來是一個小小扁扁的瓷瓶。


    正不知這是什麽東西,忽覺腳尖有什麽東西在敲。


    王尋低頭一看,是個小小的紙片人,皺眉:“啥東西?”


    “這裏頭是能緩解寒症的藥,能治人,不知能不能治龍。”紙片人那裏傳出子慕予的聲音。


    說完,紙片燃燒殆盡。


    豐俊朗在外麵正著急,忽見子慕予和婁伯卿出來,立即迎上。


    他在子慕予麵前站定,見子慕予臉色不好,手腕包纏的布絹還有些血跡,急問:“你受傷了嗎?”


    子慕予搖搖頭,笑道:“放心,我沒事。”


    君陽迴匣。


    三人沒作耽擱,返迴羅浮洞。


    快到院子,又是一天黃昏。


    婁伯卿好幾次欲言又止。


    子慕予知道他有話要講,她也有話說,於是讓豐俊朗先迴去,她與婁伯卿走向幾乎每天必走的路。


    “謝謝你。”子慕予道。


    “謝我什麽?”婁伯卿輕聲道。


    “謝你趕來救我。”子慕予道。


    “可是我什麽都沒做。”婁伯卿道。


    “結果不重要,動機才重要。”子慕予道。


    婁伯卿眼底情緒複雜而克製:“你沒跟豐俊朗說謝謝,卻要與我說謝謝。這是什麽道理?”


    “豐俊朗他不同。”子慕予道。


    “有何不同?!”婁伯卿站定,語調微微上揚。


    “他是我的家人。家人之間,何須說謝謝。”子慕予腳步沒停,繼續往前走。


    婁伯卿快走幾步上前,伸手抓住子慕予的肩膀。


    子慕予眉頭斂起,迴頭。


    “那我呢?我是你什麽人?”婁伯卿握住子慕予肩膀指節有些蒼白。


    子慕予很平靜地看著他:“婁伯卿,你是不是把我當女人了?”


    婁伯卿沒料到子慕予會這麽直截了當地挑明,心湖微亂,瞳孔細細顫動,不過片刻,他便沉下心來。


    挑明也好。


    他本想再等一些時間的。


    等她對他,培養出足夠的感情基礎。


    但是他怕再等下去,會生變數。


    “慕予,你和我,是有婚約的。”婁伯卿道,“我們是指腹為婚,你在我眼裏,一直都是女人。”


    聽見婚約的事,子慕予隻是有些詫異,再無更多情緒了。


    “難怪。”她終於能理解婁伯卿對她為何總有些不合時宜的親近了。


    這種親近與古元卓對她的親近不一樣。


    總覺得有些別扭。


    “原來你受婚約所縛。放心,這婚約在我這裏不作數。”子慕予試圖將婁伯卿的手掰開。


    婁伯卿卻猛然用力,急道:“為何不作數?這是神後首肯,神皇指婚!”


    “想要好好說話,放手。”子慕予平靜地道。沒有生氣,可也沒有善臉。


    婁伯卿一愣,良久,終於鬆手。


    “對不住,我……”


    “沒有我點頭的婚約,都不作數,我管他是誰指的婚。”子慕予語氣毫無波瀾。


    “怎麽能不作數,我……”


    “婁伯卿,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子慕予再次打斷他的話。


    這很沒禮貌。


    可是,關於「婚約」一事,子慕予真是毫無興趣。


    “我與雲熠,終有一戰。若我失敗身死,我與你的婚約毫無關係。若我僥幸成功,我也沒必要非遵循先輩做下的約定不可。”子慕予道。


    婁伯卿臉色煞白。


    無可否認,子慕予說的,很有道理。


    若子慕予失敗,那她就成不了神皇帝姬。


    他的婚約,是與神皇帝姬的婚約,跟她有什麽關係呢?


    若子慕予成功了,她便是這世間說一不二的主,曾經的婚約,又如何約束得了她呢?


    婚約作廢,還是一句話的事。


    子慕予抬起手腕:“昨晚……我沒第一時間表明身份,對不住。這東西,你拿迴去,我取不下來。”


    婁伯卿嘴角淺淺下沉,眼中似有碎光閃動:“別把它當麻煩,也別把我當麻煩。”


    他從子慕予身旁經過,快步往山上走,第一次行在子慕予前麵。


    “你拿迴去。我經常打架,它會碎的。”子慕予追上。


    “它不會碎。”


    “我聽說它是法器,它對你比對我更有價值。”子慕予堅持道。


    她的確不想要別人曾經戴在身上的私密東西。


    另外,還有一層緣由。


    婁伯卿能這麽快找到她,肯定是因為靈印鐲。


    她總不能將別人的追蹤器帶在身上。


    “你會需要它的,”婁伯卿突然停住腳步,讓子慕予差點撞了上去,“你也會需要我的。”


    說完,也不知是因為走得太急,還是情緒太激動,劇烈咳嗽起來。


    他扶住路旁一塊石頭,咳得連腰都直不起來。


    子慕予歎息了一聲:“你坐下,我給你施針。”


    婁伯卿卻像沒聽到一般,從懷裏掏出一些藥丸,幹幹咽下,繼續往前走。


    呀,這死倔樣子。


    子慕予雙手叉腰,看著婁伯卿的背影連連搖頭。


    待走到半山腰,婁伯卿氣喘如牛,再也走不動了。


    “坐下,施針。”子慕予道,她伸手拉他。


    卻被婁伯卿撥開了,他又往嘴裏塞了一捧藥。


    這些藥肯定苦澀極了,嗆得眼睛都紅了。


    “我說過,我會想盡一切辦法治好你。若你拒絕,我可以直接撂手不管,並非我食言。”子慕予道。


    她見婁伯卿沒有要理會自己的樣子,轉身就要下山。


    可是衣角卻似被什麽勾住。


    子慕予低頭,見是被婁伯卿拉著。


    子慕予又歎息了一聲。


    接受施針時,婁伯卿閉上眼睛。


    他何嚐不知,子慕予對他並無男女之間的情意。


    每次施針,他衣衫半解,子慕予臉上毫無異色。


    若有情意,絕對不是如此情形。


    他將形勢估計得過於樂觀了。


    慕予她說過,不喜歡一切脆弱的東西。


    如今他這病體,便是脆弱的東西。


    婁伯卿再度睜眼時,神色較之前不一樣了。


    不再是溫文儒雅的模樣,而有了一絲銳利的機鋒。


    等日常一套針施完,婁伯卿的咳喘平息,子慕予抬頭看著還遙遠的峰頂,咬了咬蒼白的嘴唇:“今天咱們爬不到頂了,先到這吧。”


    說完往山下走。


    婁伯卿看著她的背影,遲遲沒挪動腳步,神色三分難過七分陰鬱。


    “聖老,我該拿她怎麽辦呢?”


    他身邊無人,卻不知這一聲「聖老」,是在喚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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