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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五年的“野人生活”,乍看上去使劉慈和從前驕縱的世家小姐性子天差地別,然有些深入骨髓的惡劣本質是不會改變的,用華夏古話來說即“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聽到紅發矮個子的“計劃”,說劉慈大方不計較那是假的,她還沒有良善到要等著被人捉去拍賣,但犯罪念頭與犯罪事實畢竟相差頗遠,劉慈就算不殺傑夫,這事兒也要給她個說法才是。


    銀狼對此很不解,誰惹它不高興了一般都是殺之,劉慈“量刑”的舉動讓它很無語。


    “浪費精神力在無關緊要的陌生人身上,人類真是麻煩。”


    劉慈但笑不語,“麻煩”的其實不是人類,是人性。


    她離群而居太久,看人的眼光有待商榷,既想親近同類,又覺得他們不如魔獸單純很麻煩。冬居無聊,有些事情做不也是挺好?


    劉慈裹在新做的輕裘中,忍住打哈欠的衝動,附在銀狼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


    少女溫香的氣息拂過耳側,可憐的銀狼大人隻覺得耳根莫名其妙一陣滾燙,幾乎沒聽清劉慈說了什麽。


    低語完畢,劉阿慈不懷好意的笑容毫不掩飾,銀狼翻個白眼,它最近都快忘了,小矮人其實一直就不算溫和純良啊。


    哈欠連天的劉慈看了看窗外暫時沒有停歇趨勢的大雪,扭頭以食物勾引銀狼大人:“晚上吃火鍋?”


    狼神吞了吞口水,偉大的銀狼王絕對不是吃貨,幫劉慈護法兩個月,它餓瘦了許多,急需補補冬膘罷了——


    “多切點羊肉卷!”


    劉慈就咯咯笑,涮羊肉能席卷地球聯邦人民味蕾幾千年,不是沒有道理的。用筷子夾著切得極薄,肥瘦相間的羊肉卷,在翻滾的湯鍋中快速涮燙幾下既熟,裹了按照個人口味調和的蘸醬……得,再想下去她自己也要流口水了。


    …………


    夜幕一旦降臨,被積雪覆蓋的摩洛克森林溫度立刻能在零下基礎上再降幾度。月光照在結冰的河麵上,反射出的涼意更讓人打顫。


    在摩洛克山脈討生活的冒險隊,沒有誰是養尊處優的貴族,但他們還真沒有試過在物質匱乏的冬天滯留在山脈中。


    暫時沒有魔獸威脅那是大喜事,並不意味著就真正安樂無憂。比如溫度驟降,除了圍在火堆旁取暖,衣物破爛的他們根本沒辦法自如活動。


    積雪已經能沒過人膝,除了冰層下魚,小隊沒有任何補給。


    叫莉迪亞擔心的是弟弟喬治的身體。


    與劍士相比,魔法師的身體普遍不算好,冥想需要強大精神力支撐,他們掌握和魔法元素溝通的技能,卻往往身體羸弱不足。


    有些魔法長袍身俱魔法免疫能力,防禦簡單的魔法攻擊,自然也就同時擁有了禦寒防火等基本功效。但那樣的法師袍價格顯然不是喬治這樣出身小鎮,魔法天賦中等的平民能購買上的。


    魔法學院每年高昂的學費和學習過程中各種消耗已經足夠莉迪亞頭疼,喬治從來就不好意思問姐姐要多餘的錢。身上穿得法師袍是魔法協會認證他“二星魔法師”時送的贈品……酷寒之下,喬治眼窩的青紫十分明顯,嘴唇整日一片烏青,隻有喝下滾燙魚湯時臉上才有一絲血色。


    喬治在苦撐著,莉迪亞心知肚明。


    白日裏很果斷將傑夫趕出隊伍,莉迪亞覺得對傑夫的愚蠢忍耐到極致是個原因,另一個原因是她怕真的被傑夫說動,升起不該有的貪念:寒冷森林中的溫暖石屋,傑夫所描述的牲畜滿欄的充足物資,對喬治此時的身體來說太重要了!


    莉迪亞手裏拿著木棍,棍尖的魚發出焦味,已有烤焦的苗頭,她自己卻恍若未見。


    四個人圍住,火堆旁一片靜默,隻聽見柴火燃燒的劈啪脆響。濕氣頗重的木柴帶來嗆鼻的煙,喉嚨癢了許久的喬治終於忍不住咳起來。


    撕心裂肺的咳嗽,在靜默中聽起來格外刺耳。


    莉迪亞扔下手中的烤魚,等喬治好不容易停了咳,她才皺眉下了定論:


    “喬治,你生病了。”


    喬治紅著鼻子搖頭,莉迪亞眉頭未舒。自從幾人在河灘地安營,一路逃亡的緊迫感一鬆,喬治其實就病了。背著人偷偷咳嗽,躲了幾日今晚在煙熏下終是沒忍住暴露人前。


    莉迪亞伸手摸了摸喬治的額頭,喬治連躲閃的力氣都沒有,莉迪亞感覺到掌心下不正常的高熱,心中擔憂無比。


    小隊隨身攜帶的藥劑早就用完,身處摩洛克山脈深處也找不到教廷祭司治療,所以喬治才拖著不告訴她吧?


    “山姆大叔,這附近可有退高熱的魔藥?”


    喬治明顯就是凍病的,就算發熱也不能用冰雪來降溫,莉迪亞抱著一絲希望問山姆。


    禿頂大叔訕訕搖頭:“白雪覆地,常見魔藥都消聲滅跡……”


    莉迪亞繃緊了嘴角,這裏誰也不是藥劑師,能辨認簡單魔藥原株已是不易,冰天雪地萬物枯榮,她讓山姆大叔找到治療高熱咳嗽的魔藥,的確是太為難人。


    魁梧劍士三兩下將手中的烤魚下肚,視線投向了冰河另一麵。


    凍結的河麵另一岸,也燃燒著篝火,隔著河他都能感覺到矮個子傑夫仇恨的目光。


    莉迪亞雖將傑夫趕出小隊,矮個子卻也是厚臉皮,摩洛克山脈是無主之地,莉迪亞四人能占據靠近山峰這邊的河灘地,傑夫自然能在對岸紮營。


    一個人討生活要比有同伴相助困難的多,平常慣會偷懶的傑夫恨不得自己是長八手八腳的魔獸,孤身一人,既要紮營又要撿柴火,天黑時發現吃得還沒準備好,鑿冰取魚殊為不易,傑夫手忙腳亂,莉迪亞四人已經吃過晚飯,他才剛剛升起火。


    一天時間傑夫也迴過味來了。


    莉迪亞這女人將他趕出隊伍,一定是怕山上那精靈族報複!


    拋開沒有實行的計劃,傑夫覺得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麽呀,莉迪亞居然膽小至此。


    矮個子不知道耳目遍布附近的劉慈對其欲擒住了她去拍賣的貪念心知肚明,不說劉慈,護短的銀狼王就不會放過他。


    ……


    夜裏寒風灌入紮營的樹枝帳篷,莉迪亞翻來覆去睡得不踏實,與她隔著簡陋樹枝牆的是斷斷續續咳不停的喬治。


    山上有人居住。


    不管是精靈族,還是其他種族,能在摩洛克山脈深處居住,手裏應該是有藥劑的。


    隻是對方避入深山,想必是不願同陌生人打交道的吧,小隊財物盡失,不知要以何東西才能打動山中之人交換藥劑了。


    莉迪亞正輾轉難眠,忽然察覺四周環境有些異樣。


    森林中最不缺野獸飛禽,夜半時時常能聽見瓜噪起伏的鳥鳴,今夜卻一反常態,格外安靜。


    太靜了。


    在戰爭中成長起來的女隊長頓覺警惕,悄悄握住了不離身側的劍柄。


    一牆之隔魁梧劍士的唿吸聲也有了變化,夜半詭異,並不隻有她察覺到。


    莉迪亞盡量控製住自己的心跳,放緩唿吸暗暗警惕。


    等了許久不見營地附近有異動,正當她質疑自己是否多想時,一陣疾風從未燃盡的篝火堆旁掠過,帶起零散火星。


    莉迪亞全身戒備,全力一擊隨時都能進攻。


    疾風卷過,卻又不見異常舉動。


    “啊——救命——”


    河對麵傳來傑夫的慘叫,莉迪亞想也未想本能躍起。


    她提著劍衝出帳篷,一隻有力大手拖住了她手臂。


    微弱火光下魁梧劍士目光銳利:“莉迪亞,你想害死大家嗎?”


    莉迪亞一頓,兩人都心知肚明,一直很安全的河灘地突然出現了變故,肯定和傑夫白日裏的舉動不無關係。


    “救命——莉迪亞——隊長救命——”


    河對岸傑夫的叫聲斷斷續續被夜風送來,已是細若遊絲。


    動靜不小,山姆大叔被驚醒,戰戰兢兢爬出帳篷,燒紅臉的喬治也裹著法師袍隨後而出。


    “……是傑夫出事了?”


    喬治燒得昏昏沉沉,投向河對岸的視線已經出現虛影。


    月色照得冰河一片慘白,對岸隱隱綽綽有許多移動的獸形黑影。


    傑夫的唿救弱而不斷,那些突然出現的魔獸,分明是在戲耍折磨傑夫!


    莉迪亞握緊了劍柄,為了四人安全她可以放棄那蠢貨,可是那隱於黑暗中的存在,到底是抱著何種心情在對待他們五人?虐而不殺,不是在逼她心軟嗎?


    “現在是傑夫,接下來是不是就是我們四人了?你,山姆大叔,喬治,最後是我……不互救,隻能一個個死去!”


    莉迪亞怒視魁梧劍士,對方行事根本不講究套路,把傑夫逐出隊伍也沒用。


    劇烈的咳嗽聲後,喬治說話也很虛弱:


    “姐姐,我剛才夢見瓊斯嬸嬸了。”


    喬治從小身體就不好,莉迪亞又忙於姐弟倆的生計問題,說起來和他相處最久的人正是瓊斯夫人,傑夫的母親。


    “你們呆在原地,我去河對岸。”


    莉迪亞掙脫魁梧劍士的手,提劍往河對麵奔去,喬治將法師袍的領子立起來擋住寒風,跟在姐姐身後。


    山姆大叔摩挲著禿了大半的頭頂異常為難,魁梧劍士口中冷哼,望著姐弟倆快要渡過河麵的背影沉默無語,終是跟了上去。


    ——救傑夫搭上自己的命太不劃算,但若隊員死了兩個卻沒將矮個子救下,就更不劃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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