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徵眼睫一顫,輕輕低下了頭:「是臣唐突了。」


    謝崇拉過傅徵的手,認真地看了看他腕子上被謝懸掐出的青紫印子,很鄭重地說:「我幫你去找高太醫,讓他給你瞧瞧。」


    「臣多謝五殿下,不過臣的師娘一直跟在臣身邊,她也很精通醫術,所以,就不勞煩五殿下了。」傅徵答道。


    「真的嗎?」謝崇似乎覺得傅徵是個鬼話連篇的大騙子,他半信半疑道,「你若是再不對我說實話,我就治你欺君罔上的罪!」


    傅徵恭恭敬敬地一拱手:「臣不敢。」


    謝崇沉下臉,稚嫩的麵孔上露出了幾分不倫不類的成熟穩重:「那個……如果今日父親又來找你了,你能不能勸他去見見我阿娘。因為,因為今日是我阿娘的生辰,她很想念我父親。」


    傅徵應道:「臣一定。」


    謝崇一步三迴頭,很不放心地囑咐道:「你可別忘了。」


    傅徵諾諾連聲:「臣絕不會忘。」


    第66章 開始逃跑


    不過可惜,謝懸被長樂宮誦經祈福一事絆住了腳,整整兩天都沒有出京梁城一步。


    謝崇不想跟著自己親娘,聽那深宮婦人哀怨的絮叨,一日尋了空當,又偷偷溜來了傅徵身邊。


    傅徵正倚在窗下看書。


    謝懸兩日沒來,他便精神好轉了兩日,尤其是在鍾老夫人平安返迴,告訴他祁敬明會托人在北塞尋找祁禛之的下落後,傅徵原本時常迷迷糊糊的神智都清醒了不少。


    謝崇趴在他腿邊,也想去瞧瞧傅徵在讀什麽聖賢書,誰知才瞧了兩行,就覺得庸俗不堪。


    他撇著嘴道:「若是被王先生知道我看這種書,他定要拿戒尺打我手。」


    傅徵笑了:「這麽嚴重嗎?可是我連這種書都看不明白呢,很多字不認識,也沒人能教教我。」


    「你不認得哪個字?」謝崇仰著小臉問道。


    傅徵指了指其中一個。


    謝崇立即念道:「這個字是『瀚』,瀚海的瀚。」


    「瀚海?」傅徵恍然大悟,「原來瀚海的瀚是這樣寫的。」


    「你取紙筆來,我教你。」謝崇頭一迴在讀書識字上長誌氣,他頗有些驕傲地說,「我認的字可不少呢。」


    「五殿下知書達理,一直被人誇讚,臣都知道。」傅徵取來紙筆,笑盈盈地說,「那殿下快教教我,瀚海的瀚該如何書寫。」


    謝崇坐姿端正,一筆一劃,筆鋒雖依舊稚嫩,但已顯露出了幾分鋒芒。


    傅徵支著頭,感嘆道:「真工整。」


    「寫字哪裏能隻求一個工整?」謝崇不樂意道,「先生說了,得運筆有神,提筆有氣,才能寫得好看,橫平豎直都是教小孩子的。」


    傅徵頓時自愧不如:「臣的字連橫平豎直都做不到,殿下已經寫得很好了。」


    「可是……」


    「我的字寫得也很好,京中到處都是流傳出去的字帖,你怎麽從不誇獎我呢?」這時,門口傳來一道揶揄的聲音。


    謝懸來了。


    傅徵慌慌忙忙起身,就要叩拜行禮。


    謝懸托住他手臂,冷笑一聲:「過去我都走到你身邊了,也未見你正眼瞧我一下,崇兒在,你竟能起身拜我,我可太幸運了。」


    謝崇在一旁規規矩矩地叩頭:「父親。」


    謝懸掃了他一眼:「起來。」


    謝崇明顯從謝懸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不悅。


    「父親,」他低著頭解釋道,「我今日的功課都溫習完了,以為父親在這裏,想來看望父親,所以……」


    「不必矇騙朕,前日你奶娘稟報,說你夜不歸宿,不知藏去了哪裏,第二日從朕的寢殿裏出去,可有這事?」謝懸冷聲問道。


    謝崇渾身緊繃,小聲迴答:「孩兒知錯。」


    「滾迴去抄書。」謝懸懶得和一小孩子計較。


    謝崇板著小臉走了,臨走前,似乎還紅了眼圈。


    傅徵嘆氣道:「他就是過來找我玩而已,有什麽好生氣的?」


    謝懸一把扳過傅徵的肩膀:「你對他那樣和顏悅色,對我怎麽就橫眉冷對呢?」


    傅徵被他掐得肩膀生疼,不由皺眉:「五殿下今年七歲半,陛下今年多大年紀了?」


    謝懸眯了眯眼睛,這是他發火的前兆。


    傅徵並不肯說好聽話服軟,他麵無表情地看著謝懸。


    謝懸卻突然鬆了手。


    「罷了,」他說,「你身子還沒好,我不和你計較。」


    「那臣多謝陛下。」傅徵重新坐下,將立在那裏的謝懸當根棒槌,自己拿起書,繼續看了起來。


    謝懸抽掉他手中的書。


    「陛下……」傅徵無奈。


    「你還在生我的氣?」謝懸很是紆尊降貴地問道。


    傅徵一笑:「臣怎麽敢生陛下的氣,陛下是九五之尊,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何苦在乎臣生不生氣?」


    「阿徵,」謝懸矮身攬過傅徵,「我其實不怪你。」


    誰怪誰?這人還自己委屈上了。


    傅徵不說話。


    「李定巍的案子,我交給廷尉了,還有你捉出的那個細作,如今也下了獄,很快,我們就能還祁家一個清白了。」謝懸的語氣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溫柔至極了。


    傅徵卻哼笑道:「陛下,若是那細作抖露出您的心頭大事,您又該當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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