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淏朝他做了個巨醜無比的鬼臉。


    「可不是沒你本事大麽,」宋爭深吸一口,歪過頭,惡狠狠地將煙霧吐出去,「隨便往我劇組裏領那些賣屁股的。別人沒譜就算了,我懶得跟他們計較,你怎麽也辦這種傻逼事情。」


    他那句「賣屁股的」說的沒別人,正是厲自宇。


    其實不怪秦淏向rosie「屈服」。


    厲自宇和rosie背靠著新燦娛樂,新燦的老總本來就是個有錢有勢的狠角色,他指名道姓想要什麽,圈子裏這些小導小演們,誰也得罪不起,唯有拱手奉上。


    加之趕在了劇組的特殊危難時期,如果不是他花錢把厲自宇塞進來,宋爭他們麵臨著男一號跑路、不得已要停工的窘境,臨時找人也不好找,前期砸掉的那麽多錢都白費了,電影很可能就此胎死腹中。


    這部電影,可以說已經是宋爭最後的希望了。


    劇組原定的男一號是宋爭的男朋友,現在應該說是前男友。


    秦淏安靜地抽完了一支煙,把菸頭插進沙子裏,他撲撲手,說:「我再傻逼,能有芮深傻逼?都怪他,要不是他做出那種噁心人的事兒,你倆能分手嗎。你倆不分手,男一號至於空缺嗎,我就算是收了別人的好處,想把誰塞進來,劇組裏也沒位置啊。」


    秦淏口中的名字一出,宋爭的表情裏有了一絲裂痕。


    「別提他,」他站起身,「聽見就倒胃口。」


    秦淏知道,這點兒刺激還不至於讓宋爭轉身就走,於是再接再厲,笑道:「行,行,不提他了。哎老宋,抽空給家裏迴個信兒吧,你說你就低一下頭,是能少塊肉還是怎麽著了,跟誰結婚不是結啊,錢到手了,想拍什麽不能拍,至於現在憋屈成這個德行嗎……」


    宋爭「唿啦」一下轉過來,恨不能給秦淏兩個大耳刮子。


    「要不改明兒你姓宋吧,我看你挺想給我爸媽當兒子的。」


    說完,他手一甩,菸頭直奔著秦淏的褲襠飛了過去。


    秦淏鬼叫著躲開,末了還是那副沒正經的樣子:「我姓就我姓,不就是娶個不認識的人麽,能換一對這麽有錢的爸媽,讓我幹啥不行。你就是死腦筋……」


    他家其實也不差錢,有此一說,純粹是為了氣宋爭。


    「滾!」


    宋爭這迴是真要走了。


    「不拍了是嗎,」秦淏嬉皮笑臉地激他,「哎喲,行業楷模宋導居然也有撂挑子的一天,太不容易了,載入史冊,這必須載入史冊。」


    宋爭抬腳踹他:「我他媽上廁所。」


    秦淏一臉「我懂,我都懂」的表情,點頭哈腰地擺手道:「好好好,祝您通暢。」


    宋爭終於如了秦淏的願,走出拍攝範圍,到別的地方溜達溜達。


    芮深出軌的事情確實一直堵在他心裏,本身他就是一個拍起東西來特別愛較真的人,最看不上空有相貌沒有演技的小鮮肉,正窩著火呢,攤上厲自宇這麽個不中用的玩意,真是讓他氣得肺子都快爆炸了。


    掰開揉碎講了那麽多遍,人家就是領悟不了,不僅如此,還要覺得他叭叭得不對呢,演出來的那個東西,說像屎都是侮辱屎。


    「煩死了,一天天的,沒有一件順心事兒。」


    宋爭仰著脖子吐了口氣,朝著公路上的臨時廁所走。


    他們的片場搭在離公路不遠的沙漠邊沿處,既能取到景,又降低了出意外的風險程度,來迴往返住的地方還很方便。


    本著來都來了的想法,宋爭尋思順便「放個水」吧。


    不料兩間廁所都有人,他就站在附近等。


    這一等不要緊,正好將裏麵人的話音全聽了去。


    「就是嘛!宋爭擺明了欺負我,一個破鏡頭拍那麽多遍都不給過,在沙漠裏轉悠了一上午,我鼻子裏都是黃沙灰,咳得胸腔都疼了……」


    是厲自宇。


    他貌似在和誰打電話。


    「狗屁最有潛力的新生代青年導演,我看他什麽也不是,連自己想要拍的東西都搞不清楚,就會為難別人!」


    電話那頭應該是說了什麽安慰的話,過了片刻,厲自宇的語氣變了調:「好,我知道了,張總……嗯,嗯,那你什麽時候能有空來看我呀?」


    宋爭無意窺探別人的隱私,可這些話的內容實在太噁心了。尤其是一想到,芮深現在很可能也正對著某位娛樂公司的老總或商業大佬發嗲賣騷,他就是有種膽汁倒流的感覺。


    太想吐了。


    可秦淏說得沒錯,他現在的處境夠窩囊了。


    上一部電影幾乎花光了他所有的積蓄,結果撲到十八層地獄,讓他落得名財兩空的下場。如今這個劇組,是他和秦淏砸鍋賣鐵湊出來的,可不能再有什麽閃失了。


    所以,哪怕再不高興,他也沒法淡定地站在這裏等厲自宇出來,然後輕飄飄地給人家一句「拍不了就趕緊滾蛋」。


    此時此刻,在這個裏,確實有人需要趕緊灰溜溜地滾蛋,但絕不是那個傍上大款的小演員。


    宋爭垂下頭,自嘲地笑笑,保持著這個動作,順著嘴角咧開的縫隙向外重重吐了一口氣。


    他轉身走出幾步,突然聽見背後傳來開門聲,接著,是另一個人說話的聲音。


    「宋導想要拍的,是瀕死之際出現幻覺,」那個聲音說,「是被虛假的希望狠狠砸到腦袋,開始神誌不清,但已經沒辦法控製自己了,隻能不由自主去相信眼前景象,而產生的狼狽又倉促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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