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懂何不食肉糜。雖然自認感情上的貧瘠也是缺陷是可悲,但好家教不允許他在別人訴苦時抱怨自己的不足。這像比慘。所以他不會這樣和綠豆說。


    偶爾也會想,綠豆喜歡的那種人和自己是否有幾分相似,倒不是自戀,隻是也常常被評價難以接近。他不介意這個,但一念及綠豆的望而卻步,也不禁思考,自己對人際交往是否看得太悲觀,偏要隔絕掉一切緣分的靠近。


    就好像,若不是茶泊和夜航西飛,他根本不會認識綠豆那樣的人,遑論這種深度的交流。隔著便簽,綠豆給他的感覺像初中時的語文課代表,內向文靜,整日捧著書看,不過多混跡於吵嚷紮堆的人群。這類人看上去有點笨笨的,實則心思細膩也無限善良,平素話不多,內心卻有著豐富的裏世界,隻是不常為旁人所挖掘罷了。


    所以你看,人和人的相遇多需要機緣牽引,徐棲定想。和綠豆靠著奇妙的方式成了心照不宣的朋友,至今仍覺得不敢置信。就好像……若不是和鄒岩有了來往,他也絕不可能注意到鄒卻那種不會主動闖入自己生活的人。


    這類人,乍看不起眼,走近了才生動起來。幾次偶遇,他越發認定這個事實,人與人間的化學反應是極其隨機的。哪有人真正無趣,不過是每個人擁有屬於自己的顏色。而抱著一袋書努力向自己推薦二手書店的鄒卻,任誰看了都會覺得實在是很絢爛的色彩。


    奇怪……怎麽又想到這個小熊似的傢夥。


    思緒亂飛,再抬頭已經走出好幾條街。略微對自己感到無語,準備調頭時卻被一聲驚叫奪去注意力。


    徐棲定轉過身,不遠處一個人影跌跌撞撞朝這裏跑過來,是個女孩,化著濃妝,表情因為混雜緊張與驚恐而扭曲著。


    他想開口詢問,手先被緊緊抓住。


    「我,幫幫我。」女孩語無倫次。


    嗅到一身的酒氣,徐棲定隻當她喝得太醉,想禮貌將手掰開。多聽了幾秒才意識到事態嚴重,往女孩身後望,果然瞧見個在幾米遠處徘徊的矮小男人。


    從她邏輯混亂的講述裏大致捋清了發生的事,女孩說自己一個人出來吃夜宵,遇上幾個男人要求拚桌一起,醉醺醺地答應後當然是被調戲揩油,甚至拉著她要「去別的地方玩」。


    「有五六個人,」她不斷扭頭不安地張望,「現在隻有一個人跟過來,但是他們有五六個人!」


    矮個子男人此時已走得很近,瞄了眼徐棲定便伸手去扯女孩的胳膊:「老婆你喝多了。」


    「我不認識你!」女孩甩開他,雖然極力試圖大聲說話,然而聲音發顫,暴露了慌張。


    見男人還要繼續拽,徐棲定將她拉到身後:「她說了不認識你。」


    「我們一起的。」顯然是不爽有人壞自己好事,男人不耐煩道,「我老婆啊,出來玩喝多了,不肯迴家。」


    「到底是不是你老婆,警察來了就知道了。」


    電話還沒撥出去,男人已經心虛地走開。女孩仍在瑟瑟發抖,央求他別立刻走,怕那些人還會繼續堵她。徐棲定點頭答應了,扶她在花壇邊坐下休息,問她家離得遠不遠。


    「就在旁邊那個小區。」女孩已完全從酒醉中清醒過來,「幾步路遠,好怕他們跟著我找到我家……」


    「我送你迴去。」徐棲定安慰她,「下次別一個人在外麵喝醉了,太不安全。」


    女孩低下頭:「知道了……確實是我大意了,沒想過這種事還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也不要太自責,吸取這次教訓保護好自己就可以。」徐棲定說,「沒有哪個正常人會幹出這種齷齪事,雖然確實該為了防範而警覺,但不要覺得這件事是你的錯,是你太大意才導致他們來騷擾你……別這麽想。」


    女孩破涕為笑:「你人好好。」


    又說:「我最開始看到你的時候,其實也很緊張,生怕你也不是什麽好人,我入另一個虎口。可是整條街你離我最近,隻能求助於你,還好你幫了我。」


    徐棲定笑笑:「能幫一定幫。」


    「半夜確實總有不懷好意的人出沒,也要多提防路上那些喝得爛醉的人,有些人就是愛借著酒醉做噁心人的事。」


    女孩忙點頭應下,徐棲定卻因這話想起替鄒卻趕跑醉鬼的那晚。


    其實最初還在心裏想,既然是上夜班打工,這類事該見怪不怪才對,應對那種鬧事的人也該有了經驗,怎麽至於如此驚慌。


    後來實在放心不下,腦裏總蹦出那張過分不安的臉,好像就此離去顯得自己多不厚道似的。因而找藉口跟程啟在路口分了別,就近尋一家便利店坐下,心道還是等那人下班算了。


    無聊到玩手機消磨時間,其實他那時拿不準鄒卻究竟什麽時候交班,隻是想著萬一又出什麽事能及時幫上忙。捱到五點多才看著那傢夥從大玻璃窗外經過,沒事人的模樣,禁不住暗笑自己的擔心多了餘。


    準備離開時那人又進來買烤腸吃,見了他大吃一驚。他雲淡風輕說早點迴去吧,鄒卻竟然傻乎乎地點頭,也沒繼續問他到底在這裏做什麽。


    要是再問一遍,他會實話實說自己樂於助人的毛病犯了,在等人下班。


    怎麽就沒問。


    隻顧吃烤腸的小白眼狼。


    第44章 雨與黑


    那一晚後,再與鄒岩見麵時,倒是沒出什麽意料之外的狀況。無非是兩人都閉口不談,隻當明顯未到時候的曖昧是酒精催化下的結果,暫且繼續做著朋友。見麵次數少了一些,怕也是對方正盤算著按兵不動,不過照鄒岩的性格,就此止步是萬萬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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