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著小曲兒一瘸一拐地扒拉開草叢往出走，腋下夾了還在哭的孩子，沿著通往古婆城的小道一路下山。
他沒什麽耐心，見到山腳有人家他就把孩子往院子裏一放，轉身又拄著拐走了一陣兒。不過他腿腳不好，走了半天忍不住找了棵老鬆樹下坐下歇歇。這裏還坐了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一腿屈起坐姿隨意，臉上蓋著把扇子，整個人好半天都沒動一下。
老道士沒有攀談的心思，把酒葫蘆摘下來放在身旁。封皎在葫蘆裏先是感覺一震，不再像剛剛空落落的一搖一晃，然後就不甘心地在裏麵用力來迴打滾撞擊。
葫蘆底下渾圓坐不穩，裏頭一撞就是一歪。再一撞，倒下骨碌碌地滾出去。老道士手一攔，又提溜迴身邊。
那旁邊貌似熟睡的年輕人擋著眼睛，卻好像能看見這裏的情形，就著背靠樹幹的姿勢先“咦”了一聲，然後修長手指一伸拿了臉上的扇子坐直身體。
身旁有動靜老道士就循聲看向他，發現這書生麵相到真是不錯，長眉黑眸，嘴邊勾著淺淺笑意。此刻正目光不移地看著他的葫蘆，開口就說：“這葫蘆能裝妖?”
老道士真想說句：“行家啊。”
這人能如此問應當不是什麽普通人，又通身無妖氣，該是同行。不過寶貝這種東西不好總顯擺，他笑著把葫蘆抱進懷裏，隻說：“原來是同道中人。”
顯然是默認了。這書生像是有了很大興趣，挑起一邊眉問他：“什麽妖都能裝得住嗎?”
聽了這話他臉上有些得意，“老道捉妖的寶貝，這妖一進去，我不拔塞子，任它能耐再大也出不來。”道士收妖多用捆妖的繩索，抓個奇形怪狀的妖一路帶著多有不便。而且如他這樣有法器能不論妖物大小裝起來隨身帶著的道士少之又少。
書生一臉興味，扇子一合打在掌心，老道士瞬間就提防起來看著這書生。
書生果然問：“道長……可願意把這寶貝借我一段時日?”話說得這麽直白，表情卻毫無強人所難的不好意思，笑吟吟的，眼裏都是必得之色。
他自然不同意。
但他脖子上的劍並不認可他的選擇。
他甚至都沒看清這書生的動作，劍就架了上來。這劍像是從他背後的樹幹穿木而出，貼著脖頸穩穩地架著。麵前的人還是那副笑模樣，但在他看來突然有些恐怖。
書生一手握著合住的扇子，拇指按著扇子在手裏左右轉動，那劍便也隨著他的手發出輕吟。老道士怕得聲音都抖了，“你你你這是強搶。”
書生笑出聲，語氣正經極了：“不是搶……是換。”他目光來迴打量，最後落在老道士的瘸腿上。“你這腿，我幫你治好。葫蘆我借走半年，半年後還在此處，定原物歸還。”
他又說：“我叫李築然，道長也可憑這個來找我。”
他還調侃了一句，“拿這酒葫蘆的幾個月換了好腿，道長你賺了啊。”
老道士見他露這一手，不敢硬來。何況對方有能耐搶走這葫蘆，何必騙他許一個三月之期呢?不過他還是不甘心：“這葫蘆裏的妖……我是能賣出大價錢的……能否寬限幾……”話還未說完，眼前一花，一袋銀子砸過來，打了他腦門又落在他那瘸腿上。
李築然還在笑，但眼裏無波，無端讓人膽寒：“道長可滿意了?”
老道士把銀子抱牢，抱葫蘆時都沒這麽著緊。他笑得諂媚：“滿意了滿意了。”
李築然伸手在他那瘸腿上摸了下，在身上翻出個極臭的藥膏扔給他。然後不再理會這老道士，轉身步伐不快不慢，卻轉眼就走出老遠。老道士等眯著眼也看不清他身影了，就心急地把手伸進袋子裏，一個個摸過去。
李築然拎著半路截來收妖的葫蘆，想起裏頭還拘著個小妖。他對那老道士抓的妖不感興趣，順手拔了塞子，傾倒下來。而扇子手中一轉，已變長劍在手。
就直接斬殺了事，省得他帶著麻煩。
封皎就這麽被倒了出來。
☆、成妖5
封皎在裏頭聽不見外麵發生了什麽，本來還在專心致誌地尋找出來的辦法。等到這時候她在裏頭滾了半天隻覺得在裏麵天翻地覆地一倒轉，就和先前被吸進葫蘆時一樣，身子不由自主地被小小的孔排擠出來，然後再睜眼就發現自己已經趴在了地上。
她剛重見天日還有些茫然，瞪大了眼睛看著麵前拿著葫蘆的李築然。
而他手裏提著長劍，表情也有些詫異。
她也終於能看清他眼中的自己——長角直愣愣地長在頭頂，配著一臉傻相。那是她的原形!她猛地伸手摸臉，還好，五官還在，手也還是十指分明。然後她摸上了頭頂……欲哭無淚……又是那對角……
兩個人僵持一瞬，還是封皎先反應過來，立馬坐起來還把手按在頭頂，急聲對他說：“我，我不是妖，你別怕。”其實她看起來要更害怕一些，心裏默念：快縮迴去，縮迴去啊。可即便她雙手死死抓著鹿角，頭上這東西也還是不肯消失。想來因為她受了傷，所以暫時保持不了正常人的形態。
她額頭上都有了汗，暗罵自己自欺欺人。自己這副樣子誰看不出來，隻好又改口：“你別怕!我，我不吃人的，我吃素。”她坐在地上，一時間不敢再看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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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什麽耐心，見到山腳有人家他就把孩子往院子裏一放，轉身又拄著拐走了一陣兒。不過他腿腳不好，走了半天忍不住找了棵老鬆樹下坐下歇歇。這裏還坐了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一腿屈起坐姿隨意，臉上蓋著把扇子，整個人好半天都沒動一下。
老道士沒有攀談的心思，把酒葫蘆摘下來放在身旁。封皎在葫蘆裏先是感覺一震，不再像剛剛空落落的一搖一晃，然後就不甘心地在裏麵用力來迴打滾撞擊。
葫蘆底下渾圓坐不穩，裏頭一撞就是一歪。再一撞，倒下骨碌碌地滾出去。老道士手一攔，又提溜迴身邊。
那旁邊貌似熟睡的年輕人擋著眼睛，卻好像能看見這裏的情形，就著背靠樹幹的姿勢先“咦”了一聲，然後修長手指一伸拿了臉上的扇子坐直身體。
身旁有動靜老道士就循聲看向他，發現這書生麵相到真是不錯，長眉黑眸，嘴邊勾著淺淺笑意。此刻正目光不移地看著他的葫蘆，開口就說：“這葫蘆能裝妖?”
老道士真想說句：“行家啊。”
這人能如此問應當不是什麽普通人，又通身無妖氣，該是同行。不過寶貝這種東西不好總顯擺，他笑著把葫蘆抱進懷裏，隻說：“原來是同道中人。”
顯然是默認了。這書生像是有了很大興趣，挑起一邊眉問他：“什麽妖都能裝得住嗎?”
聽了這話他臉上有些得意，“老道捉妖的寶貝，這妖一進去，我不拔塞子，任它能耐再大也出不來。”道士收妖多用捆妖的繩索，抓個奇形怪狀的妖一路帶著多有不便。而且如他這樣有法器能不論妖物大小裝起來隨身帶著的道士少之又少。
書生一臉興味，扇子一合打在掌心，老道士瞬間就提防起來看著這書生。
書生果然問：“道長……可願意把這寶貝借我一段時日?”話說得這麽直白，表情卻毫無強人所難的不好意思，笑吟吟的，眼裏都是必得之色。
他自然不同意。
但他脖子上的劍並不認可他的選擇。
他甚至都沒看清這書生的動作，劍就架了上來。這劍像是從他背後的樹幹穿木而出，貼著脖頸穩穩地架著。麵前的人還是那副笑模樣，但在他看來突然有些恐怖。
書生一手握著合住的扇子，拇指按著扇子在手裏左右轉動，那劍便也隨著他的手發出輕吟。老道士怕得聲音都抖了，“你你你這是強搶。”
書生笑出聲，語氣正經極了：“不是搶……是換。”他目光來迴打量，最後落在老道士的瘸腿上。“你這腿，我幫你治好。葫蘆我借走半年，半年後還在此處，定原物歸還。”
他又說：“我叫李築然，道長也可憑這個來找我。”
他還調侃了一句，“拿這酒葫蘆的幾個月換了好腿，道長你賺了啊。”
老道士見他露這一手，不敢硬來。何況對方有能耐搶走這葫蘆，何必騙他許一個三月之期呢?不過他還是不甘心：“這葫蘆裏的妖……我是能賣出大價錢的……能否寬限幾……”話還未說完，眼前一花，一袋銀子砸過來，打了他腦門又落在他那瘸腿上。
李築然還在笑，但眼裏無波，無端讓人膽寒：“道長可滿意了?”
老道士把銀子抱牢，抱葫蘆時都沒這麽著緊。他笑得諂媚：“滿意了滿意了。”
李築然伸手在他那瘸腿上摸了下，在身上翻出個極臭的藥膏扔給他。然後不再理會這老道士，轉身步伐不快不慢，卻轉眼就走出老遠。老道士等眯著眼也看不清他身影了，就心急地把手伸進袋子裏，一個個摸過去。
李築然拎著半路截來收妖的葫蘆，想起裏頭還拘著個小妖。他對那老道士抓的妖不感興趣，順手拔了塞子，傾倒下來。而扇子手中一轉，已變長劍在手。
就直接斬殺了事，省得他帶著麻煩。
封皎就這麽被倒了出來。
☆、成妖5
封皎在裏頭聽不見外麵發生了什麽，本來還在專心致誌地尋找出來的辦法。等到這時候她在裏頭滾了半天隻覺得在裏麵天翻地覆地一倒轉，就和先前被吸進葫蘆時一樣，身子不由自主地被小小的孔排擠出來，然後再睜眼就發現自己已經趴在了地上。
她剛重見天日還有些茫然，瞪大了眼睛看著麵前拿著葫蘆的李築然。
而他手裏提著長劍，表情也有些詫異。
她也終於能看清他眼中的自己——長角直愣愣地長在頭頂，配著一臉傻相。那是她的原形!她猛地伸手摸臉，還好，五官還在，手也還是十指分明。然後她摸上了頭頂……欲哭無淚……又是那對角……
兩個人僵持一瞬，還是封皎先反應過來，立馬坐起來還把手按在頭頂，急聲對他說：“我，我不是妖，你別怕。”其實她看起來要更害怕一些，心裏默念：快縮迴去，縮迴去啊。可即便她雙手死死抓著鹿角，頭上這東西也還是不肯消失。想來因為她受了傷，所以暫時保持不了正常人的形態。
她額頭上都有了汗，暗罵自己自欺欺人。自己這副樣子誰看不出來，隻好又改口：“你別怕!我，我不吃人的，我吃素。”她坐在地上，一時間不敢再看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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