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


    “幫我把毒吸出來。”


    “你沒跟我開玩笑吧?”我看著他那張發青的臉,雖然心疼,但還是忍不住翻他白眼。


    陳歌劃破臉皮,黑色的血液順著皮膚流淌下來,比正常的鮮血要濃稠許多。


    “吸吧。”


    “你滾。”


    “我保證,你不會死。”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隻忠誠不會騙人的小狗。


    我心又軟了。


    我選擇相信他。


    我的嘴唇緩緩靠近他的臉,唿出的白汽噴在他的臉上,他的臉冰冷異常,就像一塊從冰水裏撈出的一塊美玉一樣。


    肉與肉觸碰的瞬間,我明顯察覺他的身子抖了抖,睫毛扇動的頻率也比正常的快許多。


    嘴裏傳來一陣苦澀,黏稠冰冷的液體在溫熱的口腔裏四處擴散,隨後被我狠狠吐出,他的臉色好了很多。


    隨著我一口又一口地吸入,再吐出,陳歌漸漸恢複體溫,他的臉色在慢慢好轉,黑筋也退了下去。


    “好了沒?”我感覺自己像隻蚊子一樣,貪婪地吸食著“美味”的血液。


    “差不多了。”


    我居然覺得有點涼快。這種涼意撫幹了剛才內心的燥熱。但很快,我就笑不出來了。因為陳歌告訴我:“你嘴唇發緊了。”


    “操你媽…騙老子…你”粗口還沒爆完,我就腦袋一沉,昏了過去。


    可能快死了吧。


    這樣也好,至少走得體麵。


    我的耳邊傳來陳歌的聲音:“別睡!千萬別睡!”


    抱歉,我真的要先走一步了。


    我也不知道下次睜開眼是什麽時候,可能永遠也不會讓我有再次睜眼的機會了。


    我就這麽睡過去了。對於我這種好幾天都沒有睡過幾次好覺的人來說,這樣的死法,反而是一種享受。


    太幸福了。


    長眠不醒,太幸福了。


    ……


    或許是老天可憐我,我抬起了沉重的眼皮,一睜眼,就是刺眼的白熾燈。


    醫院嗎?還是家裏?


    一滴眼淚從我的眼角滑落,剩餘的液體在眼眶裏打轉,濕潤了我幹澀許久的眼睛。


    如果是家裏,就好了。


    我的意思是,我原來的家。


    一轉頭,我隻能看見冰冷的醫療器械正在滴答滴答地響,再一抬頭,就是老式的玻璃吊瓶,左手還插著針管,好像有點迴血了。


    我想說話,可我的嗓子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或許是我命大,撿迴了一條命,但是代價是,我失去了發出聲音的能力。


    那我寧願去死!


    我撐著手起身,正好是那隻輸著液的手。沒有感受到疼痛,隻有冰冷的麻木。


    “你終於醒了。”他說的是英語。


    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就坐在門口,他頭發淩亂,看上去已經有好幾天沒有打理了,此時,他的手裏還端著一杯茶。


    還是用高腳杯泡的茶。


    似乎是個混血兒,硬朗的五官,優秀的身材。


    尤其是那個鼻梁,很高很挺。


    我張了張嘴,想說話,可隻能斷斷續續地拚湊出一些單詞。


    我說的是英文,他皺了皺眉,“我會說中文。”


    他的中文也是極其流利。


    我打著並不順暢的手語,配合著咿咿呀呀的聲音,迫切地問著一些問題。


    沒想到他一個字也沒聽進去,轉身從抽屜裏拿了一瓶黑色的藥水,捏住我的下巴,撬開我的牙齒,就往我的嘴裏灌去。


    “咳咳!咳……嘔……嘔咳咳咳咳!”


    “要死死遠點,別死我這。”他的態度依舊很冷漠。


    “醫者父母心。”沒想到我能說話之後,說的第一句話是這個。


    “我不是你媽,沒有義務照顧你,覺得好的話就趁早滾。”話說完,又繼續到門口坐著。


    我拔掉了手上的針管,按住針眼,坐在床上說:“我要喝水。”


    “你真把我當你的仆人了嗎!”


    “我不管,我就要喝水。”


    他雖然不悅,但還是起身拿了個高腳杯給我倒了滿滿一杯水,“喝吧。”


    涼水。


    也無所謂了,喝不死就行。


    我咕咚咕咚喝了滿滿一杯,把杯子放在旁邊的桌子上,“跟我同行的人呢?”


    “哦,你說那個蠢貨啊。”


    我心裏閃過一絲不好的念頭,“他怎麽了?”


    “也沒什麽,你想聽嗎?”他撓了撓頭,又抓了抓頭發,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想聽。”


    “可是我要去洗澡了。”他笑了笑,這是他對我唯一的好臉色,還是因為他想著去洗澡。


    沒等我迴應,他就放下杯子朝浴室走去,我衝下床,攔住了他的去路。


    “告訴我,他在哪。”


    “我沒有義務迴答你這個問題,先生。”


    看著他這副樣子,我很不爽,也顧不上是不是我的救命恩人,一拳打了上去。


    男人很震驚,似乎沒想到我會對他動手。


    “我還真是救了個白眼狼。”他狠狠地說。


    “他到底在哪。”


    “我不知道,我早上一醒他就不見了。不過他也是真的蠢,我發現你們的時候,他還在給你做一些簡單的急救措施呢,生怕你死了。”


    聽了他的話,我都能想象到陳歌那個蠢樣。


    又氣又笑。


    “然後呢。”


    “然後?你想聽?”他挑了挑眉,吊著我的胃口。


    “如果你不想再挨一拳,就說。”


    “好吧好吧。”他隨口應和,道:“然後啊,他問了我的身份,知道我是個醫生之後,就求我救你唄。不過我還是真是沒想到,他為了你,居然可以對我下跪磕頭。”


    他的話一出,我瞬間愣住了。


    陳歌……下跪磕頭?


    兩個完全搭不上邊的事物,卻在此刻碰撞在了一起。


    “一邊磕頭一邊對我說,求求你了醫生,救救他吧,他不能死,求求你了!我真的求你了,我願意一命換一命。”


    我徹底不作聲了。


    “該說的我都說了,讓開,我要去洗澡了。”他把我推到一邊,我也不想反抗了。


    我此刻光腳站在地上,外套不知道到哪去了,身上還是那件血跡斑斑的白襯衫,可是現在,我的心,徹底地沉下去了。


    我開始忙起來,尋找我的衣物,我穿上它們,然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這是一個小鎮,我也不知道叫什麽,我甚至不知道我現在在哪。


    可是我的心告訴我,我要去找陳歌。


    “陳歌,陳歌!”我站在街上大喊著,這裏的街道還是中世紀的風格,兩邊的建築讓我一下子迴到了高中曆史書的插圖。


    街上的人用異樣的眼光看著我,一是因為我的穿著,二是因為我的行為。


    實在像個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瘋子。


    “陳歌……你在哪……陳歌,別丟下我!”


    我蹲在地上,難以接受這個事實。陳歌……他不會……真的一命換一命去了吧!


    “江哥?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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