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確很想拿到這枚金牌,但是最重要的,正如昨晚淩榆祝福他們那樣——是不留遺憾。


    池驚瀾不想留遺憾,成績後麵還有機會再救,但是冬奧會短節目的《冬至》,恐怕就隻有這一次。


    而放棄了更高的分數,調整了一下身體,在滯空許久之後輕巧落冰後,池驚瀾也進入了一種玄妙的意境之中。


    觀眾們沒察覺到這是失誤,反而覺得很符合節目的意境,那麽池驚瀾的感受就更深了。


    在獵獵風聲中,少年感受到了自己極致冷靜卻又極致沉浸,仿佛與腳下的冰麵合二為一的狀態,抬頭看向看台上的青年,輕鬆又恣意地笑了出來。


    說不定,這次失誤,不是一件壞事呢?


    第二百四十九章-冬奧(三十四)


    如果是之前的池驚瀾, 在一場比賽中出現失誤之後,他一定會想辦法把丟掉的這點分盡量掙迴來。


    ——在賽場上通過極限的計算,改變動作編排, 或者跳躍組成, 抑或是把原來在前半段的跳躍往後半段挪,增加連跳的難度……等等, 減少分數虧損的辦法並不少, 而這些辦法, 池驚瀾都能做到, 並且之前他就做到過。


    但是, 這一次, 池驚瀾卻沒有選擇這麽做。


    不是他沒有能力,而是池驚瀾不願意破壞《冬至》至此的意境。


    但他不是完全沒有改變自己的節目編排——不是為了分數。


    這個節目原本在上一次冬運會的基礎上池驚瀾又打磨了很久很久, 孫瑩瑩和柯苑澤都不知道被他拉著迫害了多少迴,無論是他們,還是池驚瀾自己, 在這場節目真正開始之前, 都覺得這場短節目已經臻至完美了。


    但直至音樂響起, 當空周的「不完美」出現, 池驚瀾的靈魂仿佛飄起, 他在「人冰合一」的玄妙境界中驟然醒悟了自己的問題。


    他太想追求這份「禮物」的完美了, 以至於他忽略了一些……更重要的東西。


    《冬至》原本就是池驚瀾為淩榆創作的節目, 講的是他們的故事,其中包含著足夠濃烈的感情,而感情這個東西, 是不能用完美去形容的。


    他們互相適應,互相習慣, 互相包容,一路並肩而行跨過了那麽多的艱難險阻才走到了現在,這趟旅程,不是一個「完美」就能總結的。


    甚至因為這份對完美的追逐,池驚瀾有一點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緊繃,否則他或許可以發現腳下這個坑。


    不過,事情已經發生,再去討論有沒有避開的可能性已經沒有意義,說實在的,池驚瀾反而有些感謝這個坑——讓他可以最及時,損失最小地調整自己的狀態。


    而且,現在的池驚瀾覺得——不完美,才是對他們最好的形容,才更加真實,更加腳踏實地。


    在這一個跳躍跳空之後,有人竊喜,有人擔憂,但真正沉浸到這個節目中的人,都察覺到,失誤之後,少年跳得反而更加放開了。


    他沒有按照原本遞交給主辦方的技術編排表表演這場節目——或許觀眾們察覺不到這一點,但是場邊的孫瑩瑩卻是再清楚不過了。


    她一開始也以為是池驚瀾想要彌補之前的失誤,盡量提高一些後麵的分數,但很快她就發現她錯了。


    池驚瀾並不是為了分數改變動作順序的,而是為了節目更流暢自然的內容表達。


    就連她這個旁觀之人,都感受到了場上少年茅塞頓開般的通達暢快之意,更不用說池驚瀾自己。


    仿佛是打通了某個關竅,觀眾席上有人察覺到池驚瀾出現了失誤而變得微微嘈雜,但那些聲音通通沒有進入池驚瀾的耳朵。


    少年全心全意,全神貫注地投入了那片荒蕪寂靜、銀裝素裹,卻有一朵烈焰燃燒的茫茫雪原之中。


    皓月與太陽攜手,點燃了不知沉寂冰封了多久的雪花,在雪原上留下兩道並肩而行的深深足跡,蔓延出很遠很遠,與遙遠的天際相交,似乎直至世界盡頭。


    空周之後,池驚瀾沒再出現任何一個失誤,難度極高,但連接絲滑,看不出一絲空擋的各種技術動作勾著觀眾們的情緒一起跌宕起伏,直至少年最後一個動作落下,人們仍久久無法迴神。


    在高速的旋轉中,少年將身體舒展到極致,最後打開時,如同雪原上綻放了一朵極致璀璨而絢爛的花。


    被汗水微微浸濕的髮絲為少年披上了一層蒙蒙的光,身上水鑽映射出的光芒也仿佛比之前更加耀眼。


    一開始皓月孤寂當空,但最後,群星閃耀,吾道不孤。


    而那輪燦爛的烈日,與明月的光芒交相輝映,從此,前行之路永遠有光可循,不必再害怕黑暗。


    少年張開著雙臂,抬頭,對上看台上青年那同樣溫柔而灼熱的眼神,彎起眼睛,許久才收迴眼神。


    然後,在觀眾們久久靜謐無聲,還沒迴過神的恍惚視線中,少年優雅欠身,鞠躬謝幕。


    每一個方向都沒有落下,當然,池驚瀾依然是把淩榆所在的那個方向,留在了最後一個。


    曾經的那場《冬至》,池驚瀾無聲許下過承諾——他要和淩榆一起站到世界最高,最廣闊的舞台上,然後以這一場《冬至》,當作是他贈上的驚喜禮物。


    如今這個承諾真正實現,但其中意義,已經遠超當初的那一場短節目。


    上一次,《冬至》寫的隻是他和淩榆,他們彼時還帶著對彼此的試探,池驚瀾迴看那一場節目的時候,都會被自己當時的大膽和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魅惑給臉紅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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