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張敏有些煩,她就知道世界上有因果循環,自從姓田的大夫到了張家莊,給小豬們做了閹割之後,她的麻煩事就來了。


    也不知是莊裏誰說漏了嘴,李媽媽的幾個兒子,被人用板車拉到“恆豐樓”前,哭著喊著要找娘親,搞得店鋪生意大受影響。


    好在王直調到了城南兵馬司,以擾亂市場的罪名,帶著人把他們送到城外,並警告他們若是再來騷擾,影響別人生意,便將他們送到城郊喂狼。


    那幾個人倒是怕了,不敢堵在大街上,便日日來到貓兒胡同口,端著個破碗,說是無家可歸,特來尋親。


    張宅上下怕李媽媽聽到傷心,沒敢告訴她,隻對左右鄰舍解釋了這些不孝子的所做所為。


    鄰居們聞言紛紛唾棄,施舍給他們一些爛菜葉子,而兵馬司過來時,田裏正便會從暗地裏躥出來,說官府欺壓窮人。


    他們本就殘疾,啥也沒幹,既沒堵別人的門麵,又沒擾民,隻是安靜地坐著要飯罷了,這也不許嗎?


    王直找到張敏道:“這些人屬狗皮膏藥的,明顯是要纏上你們,一旦被纏上,想脫身可就難了,那可不是一兩百兩銀子能打發的。”


    說來說去,這些人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訛銀子呢,雖然有斷親書又怎麽樣,血緣親情又斷不了。


    他們就想以自身慘狀,引起李媽媽的同情,這女人一旦有了同情心,悲劇的人生就徹底拉開了序幕。


    張敏也被氣得不輕,隱隱有了黑化的趨勢,“王大哥,你是公門中人,若是親自動手,怕是會遭了小人的道,這事你別管。”


    之前田裏正將人放在店鋪前,王直還有理由把他們趕走,但現在這些人隻在街口坐著,便不好趕了。


    王直不由奇怪,“你有什麽辦法?”


    “惡人還需惡人磨。”張敏冷冷道。


    而後張敏帶著劍月來到原祺國公府所在的街上,原本好好的國公府因無人居住,朱漆大門都有些灰了,府門前落葉枯草被風吹得打旋兒。


    不過她不是來看國公府的,而是來找熟人的。


    “蘿卜頭,餓了沒?”張敏把一包糕點遞給乞兒,那乞兒抬頭,看到是她,竟然哭了,“小的還以為你不迴來了呢。”


    劍月看他哭得好不狼狽,打趣他,“你怎麽還守在這裏啊,讓你幹爹給你調到朱雀大街唄,難道你不知道我們搬家了?”


    蘿卜頭哼哼道:“聽說了,隻是小的還想著你們以後要迴來呢。”


    “家都抄幹淨了,估計沒機會吧。”張敏可不覺得皇上是會念舊情的人,這房子日後怕是會賞給某個龍子、龍孫住。


    蘿卜頭拍拍屁股站了起來,“行,小的今天就搬家。”


    他的家當倒簡單,隻有一根打狗棍,一隻破碗,這算是他們這一行的工作標配。


    張敏笑笑,“你到是急性子,你幹爹同意嗎?”


    蘿卜頭無所謂道:“這有什麽不同意的,跟他說一聲就是,大不了把朱雀大街上的乞丐調一個走。”


    京城丐幫是一個民間自發組織,誰在哪一片地區乞討,都有安排,當然戶部也會撥點救助銀給丐幫頭子,官民共同控製著京城的叫花子,以免他們生事。


    田家小子不是想當乞丐嗎?那就讓他們當個夠。


    福伯的馬車就在附近,張敏便帶著蘿卜頭驅車來到貓兒胡同,蘿卜頭看到田家人在此,頗為吃驚,遂問道:“喂~你們是哪個堂的?”


    田家小子們躺在這裏,每日由裏正送吃的過來,日子倒也無憂無慮,聞言掀開眼皮,懶懶地打量了他一眼,喝道:“滾!”


    蘿卜頭別看是個小乞丐,但他的身份在京城乞丐圈也算是上流人士,要不然哪有資格在內城國公府門前要飯。


    現在見一個眼生的乞丐竟敢沒大沒小地怒斥他,頓時火冒三丈,不過他還有點理智,“大小姐,這些是你什麽人?”


    “幾個忤逆不孝的東西罷了。”


    聽到這裏,蘿卜頭倒笑了,“大小姐,這些人既然是乞丐,那自然歸幹爹管,你就不用費心了。”


    劍月笑嘻嘻,“那就看你的了,晚上家裏吃燉雞,給你留個雞腿。”


    “太客氣啦 ,咱們規矩是吃雞屁股,嘿嘿,肥!”做一行愛一行,他雖然是乞丐,但也是有職業操守的。


    蘿卜頭認了張宅的門後,跟福伯等人打過招唿,便一溜煙跑沒了影,田家小子們見狀哈哈大笑,好不得意。


    這人啊一旦把麵子丟了,簡直活得不要太愜意,就連公人都不敢來惹,那感覺就像是怕沾到一手的臭狗屎。


    田家小子們不由更猖狂,大喊道:“娘啊,娘啊,出來看看你的兒子們吧,你吃香喝辣的,也想想我們啊!”


    好在張宅麵積也算不小,李媽媽離得遠,壓根兒聽不到,否則還不得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活活被這些不孝的玩意氣死。


    到了晚飯的時候,福伯關了門來報,“那杆頭帶了幾個惡討的叫街瞎子,將那幾個小子打得哭爹喊娘的,看著有點不落忍。”


    劍月有些奇怪,“怎麽田家人不幫忙的嗎?”


    “哪裏敢上前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叫街瞎子的厲害。”


    在京城的乞丐圈中,有窮叫花子,還有專門撒潑的女花子,而叫街瞎子們手持磚頭,專門自殘嚇唬百姓要錢,最是心狠手辣。


    畢竟他們能對自己狠,對別人就更狠了,不管不顧地一板磚下去,就給田家小子幹開瓢了,那血嘩啦啦地流,嚇得田裏正慌忙叫人。


    偏巧王直正在巡街,見是他來報,故意耐著性子慢慢走,等到他們趕到時,那田家小子們已經有出氣,沒進氣了。


    “打殺人呐!報官,把他們抓起來,賠錢!”田裏正扯著公鴨嗓,嚷嚷得看熱鬧的人都圍了過來。


    王直自然從善如流,將叫街瞎子和田家小子用板車拉著到了府衙,就這一路,田家小子也沒少挨打。


    京城天子腳下,首善之地,出了這樣惡性的案件,自然有捕頭快速調查。


    待錢捕頭上門來問時,張敏聳聳肩,“我不認識他們啊,這都好幾天,怎麽會打起來了呢,哎呀,奴家看到那血都嚇得發抖,差爺你可要保護好咱們街坊啊。”


    錢捕頭都無語了,這位姑娘的演技是不是太差了,嘴裏說著害怕,但嘴角的笑意可壓不下去。


    不過他可不是吃素的,早就探得明白,那些小子可是來這找娘的。


    李媽媽聽到前院動靜,趕了過來,待聽明白前因後果,將斷親書拿出來,“那幾個人與老身無關,還望差爺不要來擾我等清靜。”


    錢鋪頭拿著斷親書去衙門交差。


    沒過幾天,張敏便得知田家小子被送迴村裏等死,田裏正因處事不公被奪了差事,另在村中選了賢能擔任。


    至於那幾個瞎眼叫花子,身無餘財,一文錢的賠償都拿不出來,幹脆打了幾板子趕出去。


    此後,貓兒胡同街口便由蘿卜頭占了去,不過他也隻是白天來當值要飯,到了晚間,還要下值迴家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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