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國公張安邦,年少時便因戰亂成了孤兒,靠著要飯、打零工養活了自己。


    後來家鄉遭了旱災,衣食無著,便跟著人四處逃荒,彼時官員貪墨,流民紛紛揭竿而起,他便跟著當起小兵。


    今天跟著黃頭巾,明天跟著綠頭巾,卻也不知道究竟要打誰。


    直到後來遇上一位王爺帶的兵,官軍非但沒有鎮壓流民,反而開倉放糧,吸納了不少有識之士。


    張安邦彼時還隻叫張三四,他一看有地方吃飽飯,便也跟了過去。


    後來王爺不知怎地就成了皇上,當不當皇上的,於張安邦而言並無甚麽分別,他還是打仗,先是跟著伍長打,後來跟著什長打。


    打著打著自己也變成了什長,然後皇上指那,他就打那,先是平定西南土族作亂,後是跟著皇上北上打了蠻子。


    也是運氣好,每次打仗雖是會受傷,但卻總能活下來,到了後來,就是他指哪,手下的士兵就嗷嗷打哪。


    而他的官職也越來越高,從什長一直幹到將軍,可以跟著皇上到處跑,皇上笑他的名字太土,於是給他賜名張安邦。


    後來漸漸無仗可打,張安邦常常跑去河邊釣魚,結果遇上了一個流浪女也在釣魚。


    沒多久,他就把她帶迴家,對皇上說:“俺就喜歡她,隻想要她生的娃娃。”


    皇上大笑著給他辦了婚禮,他也被封為祺國公,老婆生了一個又一個娃,隻是生最後一胎的時候,他才知竟是雙生子。


    可幸福來得太短暫,穩婆和太醫都製不住大出血,孩兒沒了母親,他也沒了老婆,偌大的國公府沒了女主人。


    祺國公在最後率大軍出德勝門的時候,還在想:等班師迴朝,便迴張家莊養老,去那條小河邊釣魚。


    隻是他沒想到,根本就沒有後來。


    張敏跪在地上燒化紙錢,紙人,所有人都哭了,惟獨她沒有哭。


    她自投胎到異世界起,便小心警惕地活著,生怕在這封建社會,不小心行差踏錯丟了小命。


    可爹爹和娘親對她很好,即便她不學女紅,隻愛舞槍弄棍,也隨她心意,甚至還在府裏建了個演武場。


    別府的女孩子隻能裹著腳,關在繡樓裏,可國公爺卻說:“好好的裹什麽腳,那些個男人莫不是裹了腦子,咱家不跟他們一般見識,俺家的娃兒,想跑就跑,想跳就跳。”


    想到這裏,張敏竟笑了一下,果真被偏愛的人總是有恃無恐。


    那迴哥哥張良才帶她去青樓的事,總終還是被發現了,可爹爹沒罵她,卻隻管揍著哥哥,“你個混帳王八蛋,你妹去玩,為何不多帶幾人護著,萬一被人拐走,看你有何麵目迴來 。”


    後來母親血崩而死,父親一夜白頭,他越來越不想迴府,甚至害怕看到張靈、張良成兩個孩子。


    他喜歡老婆生的孩子,多多益善,但從來沒想過,生孩子的危險竟那麽大,大到他悔不當初。


    張良才跟著父親去了軍營曆練,國公府便由張敏當了家,她當家後第一時間,就將府裏的貴重之物全部變賣,包括桌椅、字畫、器皿等等。


    國公爺迴府摸著瘸了一條腿的柳木桌子,轉身笑笑,“敏兒管家辛苦了,隻要不把家賣掉就成。”


    張敏當然不會賣掉家,主是那是禦賜的,也沒人敢買。


    但她賣掉了家裏的名貴花卉,全部改種了蔬菜,就連池子裏原來養著的小金魚,也全部換成了草魚、鯉魚。


    盡力壓縮一切不必要的開支,而後在所有人不知情的情況下,她購置了戶帖、度牒、房產。


    可以說隻要張敏願意,她完全能用另外一種身份活著,還能活得很瀟灑。


    但張敏看了看一旁的兩個小蘿卜頭,暗暗道:“爹娘放心,我會好好帶大弟弟、妹妹的。”


    到了正午,張敏便拜別了爹娘,帶著弟、妹下山,而後便招村民來到張家祠堂議事。


    眾村民不明所以紛紛來到祠堂外站定,張敏看著身有殘疾的眾人,高聲道:“大夥都知道,我父親死在戰場上,國公府也被皇上奪了爵,雖說祭田按律是不會被充公的……”


    張敏環視了一圈,看向前排正皺眉不已的李哲,又繼續道:“但三千畝的地已經養熟,指不定就落入有心人的眼裏,所以這些田契,我打算分給大夥,以後大夥就自己當家作主了。”


    之前田契歸於國公府,張家莊所有人嚴格意義上都是佃農。


    但現在不一樣了,他們有了田契就是自耕農,想種什麽就種什麽,隻要交了稅後,所有糧食都是自己的。


    真要遇到什麽大災大難,也可以把田賣了應急。


    “這可使不得呀,小姐你一個姑娘家沒了地可怎麽活啊?”


    “張少爺不是還要進學嗎?筆墨紙硯哪哪不要錢?”


    “可要是皇上再抄家,咱們這麽多人的生計怎麽辦?”


    眾人頓時議論紛紛,聲音漸漸嘈雜 ,張敏伸手往下壓了壓,示意大夥安靜,“諸位叔伯、嬸娘請安靜,我呢也不全分了,還要留下五百畝地當學田呢……”


    學田的產出可以覆蓋請夫子的束修,以及供應學童的筆墨紙硯。


    李哲點點頭,“這個必須留下。”


    張敏見大夥沒有意見,又指了那片山頭道:“那座墳山的地契我也要留下,但所有權歸張家莊共用,大夥可以去那裏砍柴,也可以種點果樹,都隨你們,隻是不能掘墓……”


    “我看誰敢動!”幾名老兵當下大怒,挖人墳墓在任何朝代都是大罪,更何況那可是國公爺的長眠之地。


    張敏大致將情況說了,而後便和李哲等幾位有威信的老兵留下,準備分田。


    李哲等人見無法說服張敏,便隻得將戶籍冊拿出來,“那怎麽分法,按戶分呢,還是按人口?”


    張敏想了想道:“這是一次性分完,以後地就是各家各戶的,我就管不著了,那就按人頭分吧,不論男女。”


    通常村裏分田,隻給男人分,女人因要外嫁,為防止村裏土地資源流失,故而不分給女人。


    但張敏卻不想如此操作,畢竟女人也是要吃飯的。


    李哲翻著冊子,“村裏有位姑娘已經議親,下月就要嫁人,那還分不分?”


    “隻要現在還在村裏,哪怕是剛剛出生的小孩,都有一份。”張敏也不考慮那麽多,一道線劃下去,哪怕明天有孩子出生,但不在戶籍冊上,亦沒有份。


    村裏人其實不多,李哲當下就統計好各家各戶的人口數,而後便帶著人,將各戶分得的田地四角做好標識。


    一時間村民都激動看著屬於自己的那份地,無產者為流,無業者為氓,他們終於不用擔心自己變成流氓了。


    張敏生怕夜長夢多,事情有變,對李哲道:“你現在去請個中人,咱們今天就把地分了,然後再去衙門裏登記成紅契,這樣方可萬無一失。”


    李哲也擔心三千畝地被皇上收走,當即便和福伯騎著馬趕去城裏,然後通過關係,找到一位衙門書吏。


    隨後三人又急急騎馬趕迴,書吏背著裝有魚鱗冊的袋子,抱緊李哲的腰,緊閉著雙眼,“慢點,慢點,趕去投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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