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望!」方便麵連扔帶拋地把搪瓷盆塞給蕭望。


    「哇,這味道也太——」他迅速將搪瓷盆放到地上後抹了把眼淚,「你拿進去吧!」


    「憑什麽?」蕭望骨頭裏都透著不情願。


    「叫你去你就去,給你家的東西,哪那麽多廢話?!」方便麵覺得眼睛都不好使了,換了祈求的語氣道,「幫哥一個忙,改天請你吃方便麵!康師傅牛肉麵,大桶的!」


    蕭望按住不爭氣咕咕叫的肚子,想著順帶去廚房找點吃的。「好,我就勉強同意啦!」說罷拿起地上的搪瓷盆,飛也似地跑向廚房。


    「女兒嘛!遲早都是要出嫁的,你留得了一時,留不了一世!」柳珍把蒸籠裏的米飯倒出來,廚房裏頓時被水汽包裹,上層重,下層薄。人站在裏麵,上半身和下半身有種被剝離的感覺。


    「你們家那位,是準備留在家裏還是出去?」歐陽詩問楊燕。


    「看她自己吧!」


    「不是還有淩樓嗎?」周金枝說,「男孩子總要留在家裏才合適!」


    「喲,這都什麽時代了,還講那套,依我看啊!隻要能找到合適的,出去也沒什麽!你們家蕭望也不一定要留在家裏!」蕭望撞進去的時候,正好聽見柳珍的後半句話,硬著頭皮走了進去。


    「方便麵送來的!」他把洋瓷盆往灶台一放,準備閃人,「蕭望,你說是不是啊?」柳珍話問,蕭望遲疑著停下腳步,在心裏嘆了口氣,四個女人的眼神折射出希望而惶惑的笑意。


    「啊?是是是!」糊裏糊塗答了一句後趕緊溜之大吉。


    「孩子自己都這麽想,你也看開些!」歐陽詩看著臉色微變的周金枝說,「明天的日子好,小愉的親事定下了,你也輕鬆些了!」


    「我家裏還有兩尊菩薩擱那兒,供著還怕長腳跑了不成?」柳珍有一兒一女,以前不覺得,可自從到了安居鎮,她的心都要為他們操碎了!


    個中苦楚,幾個女人都心知肚明,便也不再說話。


    「洋蔥夠了!」周金枝看了眼筐裏的洋蔥轉移了話題,齊奶奶拍著胸脯說蕭愉喜宴的佐料都由她負責,這人倒是個靠得住的,周金枝心裏生了幾分敬佩與感動。她轉身隨手拿起灶上的一條已經處理好的魚,張望著尋找蕭望的身影,本想再交代他幾句,卻沒有找到人影。


    安居鎮天朝路三號巷盡頭右拐有一條青石路鋪就的小路,從小路上台階有一塊長滿蔬菜的菜地。幾年前齊奶奶的兒子在慶安做生意發了點小財,就把安居鎮上的房子鎖了全家去了慶安。齊奶奶去慶安不到一年又迴到了鎮上,她出門進門總忘記換鞋,兒媳為這事兒不知嘮叨過多少次,還有就是上完廁所馬桶也經常忘了沖。出門十裏八裏全是高房子,一眼就看到了盡頭,車輛像螞蟻搬家,滴滴答答的喇叭聲在耳邊沒完沒了。她選擇迴到慶安,開始了墾荒的日子。


    荒地還沒墾出,兒子的公司破產,全家隻得再迴到安居鎮。迴到安居鎮後兒子兒媳去河北打工,她負責照顧孫子,去河北沒多久媳婦跑了,他自己也被埋在了煤礦。


    齊奶奶一天學堂沒上過,大字不識幾個,死了兒子還任人拿捏,隻領到了點兒喪葬費。


    埋兒子時地裏的蔬菜也長出來了,自此她領著方便麵,靠賣蔬菜供孫子吃喝上學。國家的救濟金拿過兩年,後來不知道什麽原因就把她的名字給弄沒了,她也不想三天兩頭的往政府跑,誤時誤事,本本分分流自己的汗,吃自己的飯,這才是咱勞動人,勞動人得把血汗留在土地,土地永遠不會辜負你。


    第6章 姐姐要出嫁


    周金枝手中的魚還沒放下,光頭強背著手一臉嚴肅地走進來。


    他腳上的皮鞋晃得人睜不開眼,從門檻一直晃到煤球爐旁停下,煤煙嗆得他咳嗽了幾聲,魚蝦的腥氣湧進鼻孔,加劇了他的咳嗽。


    柳珍一把將從周金枝手中接過的魚扔進紅色大盆,盆裏的水濺起三尺高,站在旁邊的歐陽詩反應過來,後退幾步到了灶旁,剩了楊燕站在原地吸了一身的水。


    光頭強抹了一把嗆出的淚,示意周金枝跟他出來,到了房子的角落處,看了看四周低聲道:「覃濤……覃濤這龜孫子……怕是不會來了!」


    「什麽叫不會來了?」周金枝滿臉詫異。


    「我,我都沒臉說!」


    周金枝攢住他胳膊,「婆婆媽媽,你倒是說啊!」


    「說是覃濤在外麵有了個女人!懷孕了,都已經鬧進醫院了!」他側身湊到周金枝耳邊低聲答。周金枝臉色煞白,嘴唇動了動,心裏騰起的火焰硬生生被掛住的麵子壓了下去。不論真假,在這時候傳出這樣的事任誰都會覺得臉上無光。


    這小子看著是個老實人,爸媽也都是有文化的人,沒想到是這樣德行,她隻覺腦袋一陣眩暈,後退幾步扶住牆壁才站住。


    「你聽誰說的?」顧不得和其他三個女人知會一聲,她拽著光頭強進了屋,門打在門框震得山響。平時看她一副中規中矩樣兒,急紅了眼也是個不認人的,她不罵天神不怪閻羅,專相中某個人罵得天昏地暗,每到這時光頭強就會莫名躺槍。所以此刻「蕭成強」三字連珠炮似地從她嘴裏冒出,全成了光頭強遇人不淑識人不準的錯。


    覃濤和蕭愉是經人介紹認識的,準確地說是經和光頭強一起跑車的老王認識的,覃濤的母親是老王的堂妹,光頭強看老王是個老實人,最不會的就是誆人,就迴去問了女兒的意見,蕭愉沒有明說,他就當她默許了,兩個人便見了麵,也談得來,順風順水地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如今節骨眼兒上出現問題,他一路掂量到臥房,暗自安慰自己總比結婚後再出問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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