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骨頭都要被你擠變形了!」蕭望沒去理會安居鎮結婚的一套習俗,用手扒開他爸滿是老繭的掌心,隨口抱怨了一句。


    蕭成強鬆開兒子,滿臉得意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雖然掌心已經有了厚厚的老繭,但是依靠這雙手,他成功地供出了一個大學生,並且一畢業就在縣裏最好的高中當了老師,那種得意之情隻要泛濫起來就不容易收住,此刻兒子在他眼裏就變得潦草了。


    「淩穹呢?她不是在這兒幫忙貼花的嗎?」蕭望左右張望,依舊沒看見淩穹。


    「她爸不是找她有事嗎?」蕭成強還想再多說幾句,眨眼間兒子已經跑遠,步子拉得比皮筋還要起勁。


    他摸了摸後腦勺,忘了想要對兒子說的話,隻覺得兒子奔跑起來的背影和自己年輕時極為相像。每個人都曾年輕過,時光總會把他撕扯成背駝發稀的模樣,蕭成強一直覺得變老是理所當然所以無所謂,自然死亡當然更無所畏懼,可現如今看著兒子,心裏滿是羨慕,要是自己再年輕幾歲,說不定就能夠——能夠怎麽樣呢?他自己也不清楚。


    其實蕭望一路找過來遇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淩穹的爸爸,看見他正望著天空發呆,就沒去打擾。沒想到兜兜轉轉跑了一圈,還是要迴到原點。蕭望跑到之前看見淩憲華的地方,沒了這位老好人的蹤跡。


    他沒看見淩憲華,但淩憲華卻看見了他。他站在二樓的陽台,上半身探出欄杆,狂風捲起棕色大衣似要遷他去千裏之外,從遠處看整個人就嵌在了半空。他說蕭望你去找找你爸,我有事要和他說。


    天空橫著飛過一群大雁,蕭望抬頭時這群大雁正變換隊形從他頭頂飛過,一大片白雲化作獵豹狠命追捕,眼看著咬住了最後一隻雁的尾巴,那隻雁抖抖雙翅,飛到獵豹的頭頂,雁陣發生了變化。「叔,淩穹在哪兒?」蕭望的聲音隨風盤旋而上,尾音被遠處響起的鞭炮聲吞沒。


    「她去了你們家廚房幫忙,你——」淩憲華的後半句被風吹得咽進喉嚨,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隻看見蕭望的腿像兩個轉起來的車輪。


    「這小子,著急忙慌的!」他邊搖頭邊進屋從樓上下來。這件棕色大衣還是結婚前他生日楊燕拿她的私房錢從百貨市場淘來的,由於保存得好,加之捨不得穿,依舊光潔如新。


    他把大衣的扣子解開,頓時覺得威風了許多,有些顛簸的右腳和左腳也配合得天衣無縫。他的右腳不小心濺了開水,走路不至於顛簸,擔心章醫生弄來的草藥的作用顯示得不夠明顯,他認為跛著走過後更能顯示出草藥的功效。


    「明天就不跛了吧!」他在心裏對自己說。


    淩穹站在灶台前正費勁把一隻大蝦從滾燙的水中撈出,「可找到你了!」蕭望扶著門框氣喘籲籲。


    第2章 姐姐要出嫁


    蕭望的一句「可找到你了!」嚇得淩穹手裏的蝦又掉迴了鍋裏,鍋裏的水濺上右手,很快就起了個燎泡。她嘴裏吹氣,忙沖向水頭,四個女人四角鎮住水龍頭,你一句我一句的正給魚們剖腹,手腳麻利地去掉內髒,再把魚放進水龍頭下的紅色塑料大盆裏。


    淩穹一個飛步跨過地上的綠色小塑料盆,楊燕被突如其來的身形嚇了一跳,手中的魚滑進水裏,其他三個女人也不約而同嚇了一跳,抬頭張望,大眼瞪小眼。


    「小祖宗,你規矩點行不?」楊燕恨得牙癢癢,恨不得端起水盆直接潑她身上。


    蕭望跟在後麵跑過來,解釋道:「她手被燙了!」


    淩穹笑嘻嘻轉過身來,「不要緊,就是紅了一點兒。」周金枝一聽,立馬進屋給她拿了燙傷藥膏。


    「這藥還是我燙傷了你拿來的!」她對柳珍說,柳珍抬頭瞧了眼,也沒看真切,隨口答了句:「還真是。」她的臉很圓,眼睛很大,粗看臉上就隻剩下雙眼睛。


    「我那還有,你們要的話隨便拿!」


    幾個女人你一言我一語,臉上盡是笑意,跟紅綢子鋪了幾條街般喜慶。


    「你哥呢?」蕭望問淩穹,「我哥?我哥沒去找你嗎?他搬完啤酒就不見了!我還以為他去找你記帳了呢!」蕭望心裏直打鼓,光頭強確實讓他把這幾天的花銷記帳,關鍵是淩樓沒有來找他啊,看來真的會出事。


    他右腳跺了地,從門裏漏進來的陽光讓灰塵無處躲藏。坐在暗處的周金枝瞄準了他跺腳的威力,「你斯文點,我們這兒全是菜你看不見啊!要吃進肚子裏的!跟你爸一個德行,眼睛長在頭頂的喲!」


    蕭望皺眉,往右邊挪了一大步,還是放不下心,「咱們還是去找找吧!」他說完便外走,淩穹也跟著跑了出去。


    「哎,鍋裏的蝦!」楊燕對著女兒的背影喊,當初信誓旦旦承擔這份任務的淩穹招唿也不打就跑了,真是個野丫頭。


    「交給你啦!」她頭也不迴地高聲迴了句。


    「你哥不會——」


    「我哥不是這樣的人!」蕭望還沒說完就被淩穹打斷,氣得他齜牙咧嘴,他說要出嫁的是我姐姐,到時候出醜的可是我們家!


    「什麽你們家我們家他們家?你姐姐也是我姐姐啊!」聽到淩穹這句話他有點小高興,一高興覺得能不能找到淩樓也無關緊要了。淩樓哥喜歡他姐這件事情,早點捅破了多好,省得他每次說句話還得小心翼翼。


    淩樓拐了蕭愉也好,他最近看覃濤越來越不爽,那人就是個偽君子,要真成了親家還受得住?人與人之間的關係便如此微妙,展現在眼前的未必就是真實的,還得靠時間去檢驗。他之前受物慾所誘,迷失了方向,輕信了覃濤。或者說,自己之前的注意力根本沒在覃濤這個人身上,而是全扔給了美味的食物。覃濤這人太心機,總變著法兒哄人開心,一高興就忘了分辨從他嘴裏說出的話和他臉上掛著的笑容的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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