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諾千金,這是每個有德之士必然會擁有的一種美德,尤其是在昔日妖庭健在的時候,三界間都善講武德,而這武德最為至關重要的一點便在另一間事情上,那就是許諾。


    哪怕隻是因為世風日下而選擇避世的天羽,事到如今依舊貫徹著這份武德,故此他不是有心在幫帝晨兒等人,更不是有心去幫那個人類女娃娃,他隻是貫徹著自己的劍道。


    在他看來,這不過是自己多上幾嘴的事情,可是他卻不知道,他多嘴的這幾句話會迎來多大的尊敬,更是被一隻尚未開始踏入天涯的妖幼所深刻記在心中。


    至於那人類女娃娃為何會擋下自己那一劍,他心中清楚那擋下他一劍的為何物,隻是他不明白,這個不該在她身上的東西,為何會在今日出現在這裏,而且就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一般,今天自己所揮一劍並沒有向往常那樣使出渾身解數。


    天羽看向那女娃娃,問道:“姑娘,那枚玉劍,為何會在你的身上,你與玉藍碑又是什麽關係?”


    玉藍碑?


    這個名字好生熟悉,縈繞耳畔帝晨兒耳畔。


    桑桑姑娘掛著眼淚,從帝晨兒的懷中轉出,血淋淋的雙手依舊捧著,舉起給天羽看,“天羽前輩,那正是家父名諱,小女子玉憐怡,多謝天羽前輩手下留情。”


    說著她便緩緩打開了雙手,深深一躬。


    血淋淋的手中,那枚玉劍已然破碎,在方才的危急關頭它耗盡了自己所有的劍意,終是完成了它的承諾。


    玉憐怡!?


    突然一副畫麵湧入了帝晨兒的腦海,那年夏天,他與小夕共處的那個夕陽下,在這之前,他們出手救下了一對兒母女,她們臨走時女人還送了他一方手帕,小女孩還討要走了第一條鬆紋鏈。


    縱天四劍,玉藍碑,宋譚芸,玉憐怡......


    一瞬間,桑桑姑娘所給他講的故事突然就變得十分清晰起來,他一時間有些不敢相信命運的造化弄人,更是不曾想到,兩年前那個胖嘟嘟的小女孩,竟長成了如今這樣一位身材曼妙,正值二八芳華的大姑娘,更沒有想到,桑桑口中所一直提及的那隻救了她的妖,竟是自己。


    帝晨兒眨了眨眼睛,問道:“桑......玉憐怡,你.......”


    話至此,玉憐怡迴頭顰眉看他,他終是沒有問出自己想要問出口的問題,最後隻是笑了笑,右手撫在了小腹前。


    讓一個失去記憶的女孩子突然接受一個事實,她會不會承受那份記憶像洪水猛獸一般竄入大腦的那種煎熬疼痛?


    讓一個女孩對自己感恩戴德的活著,這樣好嗎?


    ......


    涯辰輕哼揮袖,“迴去吧!”


    天羽看向他,“給你了。”


    “我知道!”涯辰怒沉與他。


    天羽默默頷首,旋即探手一指,“諸位,上劍吧。”


    眾人溫聲皆是一怔,但是很快便打消了這個驚悚的想法。


    此時正有一柄數丈長的大劍懸停在他們身前,看著架勢,想來古茶樹也不必找了,桃柳秘境也無需再想法設法的去尋,更不必去穿過什麽地淵峽了。


    桑桑,不,玉憐怡將碎掉的玉劍放在了貼身秀帕之上,將其包裹起來,放進了衣襟內,同時從帝晨兒的手中拿迴了屬於自己的百寶囊,然後率先躍至大劍之上。


    繼而便是胡顏菲,墨八,沙一夢。


    這大劍很是平穩,他們躍至劍上的那一刻竟然沒有絲毫的抖動,凝氣成劍的本事,不由得令沙一夢暗自驚歎,心道:不愧是三界世間第一劍。


    就在這時,馮仗劍突然指向被忽略的無言,道:“無言怎麽辦?”


    經由這麽一問,眾人這才想起,原來還有一個人被他們給忘記了,可是正當帝晨兒要跑去叫他的時候,另一邊的天羽卻阻止道:“那和尚在渡劫,切勿叨擾的好。”


    然後就見他劍指稍稍一抬,從山腳上便有著一塊兩人高的大石頭飛來,悄無聲息的便落在無言的身前,然後肉眼可見的便有著一排小字被鐫刻而成。


    “翻過山頭,自此向東行去,有一峽穀,走至無路盡頭左轉三圈,右轉三圈,後入一片桃柳林,一心向東,可見桃柳秘境,切記,入林要心無旁騖。”


    隨即便聽得天羽自己的自嘲一笑,然後便有兩道劃痕將最後兩句話給劃上了一個叉號。


    麵對天羽所做的一係列的事情以及那“和尚”稱唿,帝晨兒敏銳的察覺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天羽很熟悉無言,或者他很熟悉和尚。


    因為做完了這些,也就放下心去的馮仗劍,這才朝著大劍走去,同時小嘰也落在了他的肩頭,然後隨著他一躍而上大劍,陡然間,大劍猛地一震顛簸,竟沉下三寸。


    天羽半瞪眼睛。


    沙一夢啐他,就不知道慢些?


    他撓頭嘿嘿一笑,“我錯了沙奶奶。”


    然後帝晨兒遙遙一躍而上,踏長劍,驚慌聲中,長劍直接落至地麵,眾人一番搖擺,沒有站穩的馮仗劍險些被顛簸下去,好在帝晨兒及時伸出手去,抓住了他的胳膊。


    天羽瞪圓了眼睛。


    此時亦不是危局,馮仗劍也就迴了尋常的傲嬌作風,白了帝晨兒一眼,學著沙一夢的樣子,啐道:“就不知道慢些?”


    帝晨兒瞪他一眼,一擊手刀大在他腦門上,疼的他蹲下身子哇哇大叫。


    “坐穩了。”


    天羽背過身去,不情願,卻又不得不探出劍指,無劍之劍在此時則變成了有劍之劍。


    下一瞬,大劍平穩騰空而起,化作流光驟然遠飛而去。


    遙遙在空中所望,地麵有著一處一線天般的大峽穀,然後飛劍在空中左旋了三圈,繼而又旋了三圈,緊接著便看到腳下有著三十裏的桃柳林,繼而便見一道宏光,驟然消失在了此方天地間。


    ——


    ——


    桃柳秘境正如那三十裏桃柳林,就像外麵的桃柳林便是這裏的幻象一般,他們如出一轍,而此時眾人大劍所落之地是一處同驚羽先生那裏一般別致的小院。


    隻是這裏更像是普通農家的小院,院子裏各處擺滿了籮筐,籮筐內有著各種各樣的藥材,有的長得尋尋常常,有的則見都不曾見過。


    籬笆院內有著三間茅草房,客房,偏房,廚房。


    這裏的建設就不如了驚羽先生的小院,這裏顯然並沒有為‘客人’備下相應的房間,這就令得現在的眾人有些尷尬,似乎也有些理解為什麽涯辰和天羽不喜歡被別人叨擾了。


    當然,這都是胡思亂想的想入非非。


    “今日忙了一宿,我累了。”涯辰手負與背,徑直走向偏房,“救人的事明天再議,若你們多有叨擾,休怪我將你們都給攆出去。”


    說到這,他想到了什麽,猛地轉身,一副兇神惡煞的臉,手指掃過小院,“這裏的一草一木你們都不能動,尤其是我的藥材,你們若是動一下,結局同上。”


    話罷,他冷哼一聲,憤然揮袖,沉沉踏入偏房,“砰”的一聲,關上了木門。


    天羽睡意沉沉,問道:“我睡哪兒?”


    “外麵!”


    房間內傳來涯辰的氣話,然後天羽便看向正呆呆看著他的一群人,繼而伸手點向馮仗劍,問道:“困嗎?”


    馮仗劍深感莫名其妙,眨了眨眼睛,看向帝晨兒,問道:“我,我困嗎?”


    帝晨兒沒有理他。


    害怕對方再整出什麽幺蛾子來,他可清楚的知道自己不可能擋下對方一劍,趕忙點頭,“困,困得不行。”


    天羽死氣沉沉的“哦”了一聲,旋即轉身,朝著院子外唯一的一條路走去,“你跟來吧,我有事情問你。”


    “我嗎?”馮仗劍緊皺眉頭。


    “對。”


    “可是我困的不行呀!”


    話音還沒落下,馮仗劍的腳邊忽有利風吹刮而過,塵土飛揚,然後便有著一道劍痕劃過,周遭的泥土竟然沒有絲毫鬆動,兩側的土壁平麵如鏡。


    “哎呀。”一聲,馮仗劍趕忙撒腿就跑去跟上,哪怕再有睡意,想必也得被這一劍驚嚇給震的清醒。


    待到二人走遠,消失不見蹤影,帝晨兒凝眉問沙一夢,道:“沙姨,他找馮仗劍那小子作什麽?是好是壞?”


    沙一夢搖頭,“我不知他要做什麽,但想來應該不是什麽壞事,畢竟他可是劍尊,他有他的尊嚴。”


    墨八插嘴,提議道:“狐帝,若你放心不下的話,不如我跟過去看看?”


    “別!”帝晨兒果斷拒絕了他,“眼下可別再出什麽變動,救人要緊,而且你以為就憑咱們的這點修為,人家還發現不了?”


    墨八默默頷首。


    “知道就行,記住,別動任何東西,最好在原地待上一夜。”


    房間內忽然傳來涯辰的怒聲提醒,眾人皆是對著偏房拋出了一記白眼。


    ——


    ——


    一路跟隨著天羽行在狹窄土路上,這條路彎彎繞繞的,就好像沒有盡頭似的,而且每每跟著向前走上一段時間,馮仗劍總是覺得身後的道路有變化,不像是他先前走過的路,可是他又沒有證據,無法說出口來。


    故此,他更是緊跟不知要去何處的天羽,一步不敢拉下。


    “你,可曾學劍?”天羽一邊走著,一邊問道。


    學劍?


    自己這到底算不算學劍?好像算是,又好像不是,自己一時間也說不清楚。


    馮仗劍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現在還沒有劍,所以......應該算是還沒有學劍吧。欸,你問這個做什麽?難道你發現我是一個學劍的天才,想要收我為徒,傳我你那什麽無劍之劍?”


    天羽淺“恩”一聲。


    馮仗劍哈哈大笑,“你不用在這裏敷衍我,哪怕你真的想要收我這個徒弟,我也不會去學你那什麽狗屁的無劍之劍嘞,哪怕你求著......”


    他突然反應過來,頓時間愣愣站在了原地,“你,你真要收我為徒?”


    天羽道:“不收。”


    馮仗劍頓時如一盆冷水潑身,一邊在心中暗罵自己嘴賤,沒事總是傲嬌個什麽勁兒,一邊則是快步跟上,道:“你可以收我為徒的,我不介意你做我的師父,而且我絕對天賦異稟,絕對是一個耍劍的絕世天才,你收我為徒是不會吃虧的。不如這樣吧,如果你不喜歡我拿著你的名頭去招搖,我在你這跟你學劍,僅在這裏叫你師父,等我出去後,青衣仗劍走天涯,我就不像世人提起你是我師父,我隻說帝晨兒是我師父,怎麽樣?”


    天羽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話鋒一轉,有氣無力的問道:“你祖上可有什麽大能之輩?”


    突然被對方問了這麽一個自己從來沒有去想過的問題,馮仗劍一時間皺了眉頭,深思熟慮之後說道:“應該是沒有,如果有的話,我娘不會不告訴我,哪怕她不告訴我,我想她也會管不住自己向左鄰右舍炫耀。”


    天羽又問道:“你想擁有怎樣的劍道?”


    怎樣的劍道?


    這亦是馮仗劍所不曾想過的問題,一時間有些說不上來,但又不能不作迴答,恐損壞了自己的形象,趕忙胡編亂造道:“沙奶奶說了,我現在還沒有自己的劍道,所以不用想這些事情。”


    天羽微皺眉頭,“確定?”


    “好吧,不確定。”馮仗劍也是識趣,畢竟人家可是這三界世間第一劍的劍尊,在自己麵前高深莫測的問題,在人家麵前豈不是豆大點的事情?


    他尷尬的輕咳一聲,“我不懂劍道是什麽,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但是我有想過今生要有九把劍,頭劍必須是大劍,而且最好是赤沙巨劍,第六把劍的話我希望是一把細劍,第九把劍的話最好是一把短劍,但不可以是匕首。然後其他位置上的劍還沒有想過。”


    天羽淺“恩”一聲,突然停下了腳步,緊跟在他身後的馮仗劍險些撞在他的身上,慌忙停下腳步。


    “怎麽了?”馮仗劍皺眉問道。


    天羽死氣沉沉的眼睛則是看向了他肩頭的小嘰,問道:“如果你有一柄天運劍和一柄天機劍,你會選哪一柄劍,做為你的主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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