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謹然僵硬笑著,而後,又看向了比他還要僵硬的十九,


    「還愣著幹什麽,脫衣服啊。」


    他覺得,十九上輩子一定是行了大運,才能遇到他這麽好的主人。


    不、也不能這麽說,他若是命好,就不會是一名死士了。


    「是。」十九在賀謹然的授意下,開始一點一點兒,褪去了身上外衣、裏衣、褲子,最後近乎全部裸露。


    許是高熱緣故,彼時,他的臉,通紅一片。


    賀謹然仔細查看著十九身體,


    箭傷、刀傷、鞭痕、烙刑……縱橫交錯,坑坑點點,數不勝數,賀謹然不忍直視。


    真真是,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好肉。


    而他,也真正能夠體會到,死士為何能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這分明,死了比活著要輕鬆多了。


    邱妍也沒見過,如此殘酷的刑法。


    死士們往前的日子,生不如死。


    邱妍前身看不到斷箭,道一句,


    「趴下。」


    「是。」十九應聲,吩咐照做,


    他翻身趴下後,


    賀謹然隨之,表情凝滯,


    老天,十九後背的傷痕,比前身還要嚴重的多,


    特別是,鞭痕和烙印。


    他突然間,有些可憐身前的死士。


    而邱妍……


    她定目,十九後背的箭矢、傷及肩胛骨,且還傷的挺深。


    可真能硬扛。


    尋常人,即便不被感染,痛都要痛死。


    「你是怎麽堅持到現在的?」即便邱妍醫治傷患者無數,可死士這悽慘傷痕,她還是第一次見。


    「挺過來,就生、挺不過,就死。」十九頭一次,和外人談論此等事情。


    他亦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生而為人的感覺。


    邱妍:死士們拚的,全都是身體素質。


    誰讓他們執行的,都是高危命令呢。


    片刻之後,麻沸散奏效,


    身體上的感覺太過輕鬆,十九反倒有些不適應了。


    「小然,先取銀針。」


    取斷箭,耗時過長,還是先從簡答開始。


    「嗯。」接下來的時間,賀謹然在邱妍的授意下,讓十九重新平躺,


    他先後傷口消毒,匕首消毒,顫巍著雙手,用消過毒的器具,劃開了十九銀針所在,


    後根據十九先前痛點,一根根的,取著他體內銀針。


    整個過程,十九眼睜睜看著賀謹然動作,目光平靜的,好似他在為別人取針。


    待到十一根銀針全部取出,已近黃昏。


    診治,當然還要繼續。


    接下來的時間,賀謹然劃開了十九傷口處那側肩胛,


    劃開一剎那,賀謹然唿吸都跟著顫抖,


    他的肩胛骨,血肉模糊,肉都爛掉了。


    「娘,他的肩胛骨斷了。」賀謹然不忍直視。


    可十九半夢半醒間,卻是完全就感覺不到疼。


    邱妍看之,發生了些許移位,不過,並不明顯。


    她此刻,對十九充滿了佩服。


    都這樣了,還能做到麵不改色?


    「先取斷箭,再去爛肉,最後給他接骨。接下來,他聽天由命吧。」


    邱妍也不能保證,十九一定能活。


    她簡單直接的言語,讓賀謹然雙手抖了一抖,讓十九,恍若夢中,


    還能這樣治病?


    斷了,還能接迴嗎?


    幾天了,他以為,自己廢了。


    此前,他們死士若是骨折,毫無疑問,會直接被主上丟到山下餵狼。


    「好。」賀謹然小心翼翼取出了寸尺長的斷箭。


    箭矢上掛著的爛肉,讓人觸目驚心。


    應著邱妍吩咐,他挖去了十九肩胛骨處所有爛肉,


    「娘,怎麽固定?」他好像,做不了。


    「我來吧。」邱妍前走兩步,接著賀謹然動作,開始將骨頭正位,傷口縫合。


    整個過程,邱妍麵不改色,鎮定的很,


    而賀謹然,也由先前的不適,變得穩重。


    他適應能力還是超強的。


    ………………待到邱妍忙完一切,寢殿內,早已燈火通明。


    她廢寢忘食,全然不知道,寢殿內的燭光何時亮的,


    也不知道,殿外,除了玄冥四人,


    賀霖正一動不動的,觀察著她的動作,


    賀霖欣慰,他的瑾兒,竟然懂醫。


    邱妍無暇分心,


    最後,讓賀謹然尋了一條棉布,做了個三角巾,捆綁在了十九肩頭,迫使他的肩胛骨處牢牢固定。


    而十九此刻,早就昏睡過去。


    夜半,邱妍交代慕白慕蕭,讓十九近些時日好生躺著,莫要亂動,藥物內服外用。


    否則,她今日之功,全都白費了。


    而後,她和賀謹然,一道迴往了將軍府所在。


    路間,淩七淩八在前駕車,


    車內,賀謹然突然間想到一事,


    「娘,十九先前查到,高太師曾給秦王寫過一封信,信上內容僅三個字。」


    邱妍:「哪三個字?」她心道,兩個去世之人,也翻不起什麽大浪。


    賀謹然:「粽日宮!」


    「粽……」邱妍突然間想到了,陛下邀她去觀看江麵龍舟一事。


    賀謹然:「秦王和高太師是不是一夥的?」


    邱妍:「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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