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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姣好的臉頰上沒有了以往的蒼白,皮膚白裏透紅。不施粉黛,看起來吹彈可破。


    以前被劉翠香逼著留長賣錢的及腰長發也剪短了許多,柔順的從頭頂傾瀉而下,在初春的陽光裏,泛著光澤。


    反觀自己,穿著厚重的棉襖,塗著泛白的粉,擦著大紅的唇。


    精心打理的頭發,編成辮子也糙糙的發毛。


    就像個跳梁小醜。


    嫉妒就像是一竄枯草上的火苗,瞬間燎過那片荒野,引發了熊熊大火。


    “毛蛋呢?他怎麽樣了?”在鄭文麗眼裏,開門的鄭文鳶就像是背景板一樣,毛蛋才是她的關注中心。


    她的打量,她的精心打扮,她的嫉妒氣惱。


    她通通沒注意到。


    嗬,還想看毛蛋?


    她往左走想繞過門口礙眼的人,鄭文鳶也往左,她往右她亦同。


    誰都沒注意到,趴在側房窗口的兩個小腦袋苦惱的盯著門口。


    “毛蛋,都是你,裝病把大姐騙迴來,這下好了,咱們被二姐坑了,還被鎖在這側房裏。”


    “我哪兒知道你去找二姐合作,好不容易放假了,我就想見見大姐。”


    鄭文清難過的不想看門口,翻了個身靠在窗子上。“去村口打電話又得花錢,不正好王誌明給二姐買了電話嗎,我就借了,誰知道…”


    “七哥!”鄭建國趴在窗子上,激動得拍鄭文清讓她看外麵。


    小七不知道什麽時候閃進了門,把攔在門口的鄭文鳶直接拖到一邊,反扣著她的手腕,讓鄭文麗進來。


    “七哥來了,那姐夫一定也來了,這下二姐的那些害人的鬼點子肯定又泡湯了,哈哈哈。”


    “別高興太早,要是姐夫真來了,英雄救美這種情節還有七哥什麽事。”


    兩個人繼續趴在窗台前,苦哈哈的盯著。


    鄭文麗跑到主房裏快速看了一圈,連茅廁都沒放過,不過根本沒個人影。


    氣喘籲籲的跑出來“鄭文鳶!你把毛蛋他們藏哪兒去了,他還生著病呢!”


    鄭文鳶撇過頭,一句話都不肯說。


    小七手上微微使勁,疼的她嗷嗷直叫喚,還有被王誌明折騰後身體未恢複的酸痛感,整個人差點兒沒暈過去。


    即使這樣,她也不開口。


    眼睛不住的盯著門口,盼望著吳秀紅能早點兒過來。


    沒想到鄭文麗這麽緊張毛蛋,比她們預計的九點鍾足足早了兩個鍾頭。


    最早的一班迴村的班車是早上七點,如果鄭文麗能五六點起床趕上最早的班車,坐迴來還有兩個小時的車程,時間剛好。


    千算萬算沒想到,李長生親自派手下開的車送她迴來。


    這要是讓吳秀紅知道了,哪還用她動手,鄭文麗早就不知道被虐了多少迴。


    雖然吳秀紅算不上聰明,但她有錢啊,有錢什麽事辦不到。


    小七明銳的聽見一絲聲響,打手勢示意鄭文麗先靜下來,兩人默契的開始側耳尋找聲音的來源。


    鄭文鳶偏要和他們對著幹,你們要聽,我就要鬧!


    各種張牙舞爪,哇哇大叫,活像個瘋婆子。


    實在是忍無可忍,小七出手直接敲暈了這發狂的女人,隨手扔在了地上,神情滿是嫌棄。


    還是小七率先發現側房堆著雜物的空隙間,有一隻眼睛,聲音好像就是從那個裏麵發出來的。


    鄭文鳶真是煞費苦心,把人藏在被塞的嚴嚴實實的雜物間。


    亂七八糟的一堆東西下,就算有個東西在裏麵活動,鬧出來的動靜都會被認為是小貓小狗在裏麵竄。


    “這可真是他們的親姐姐。嫂子,你搜一下這女人的口袋吧,把鑰匙找一下,我…下不去手。”


    鄭文麗蹲下身摸遍了她的衣兜,沒有?


    想起她當年藏鐲子的經驗,出手就去扒她的衣服。


    鄭文麗手捏住明黃色羽絨服的拉鏈,往下才拉了一點兒,結果拉鏈卡住了裏麵的打底衫。


    順勢帶下來裏麵的衣服,露出了脖子下麵吻痕密布的肌膚。


    嚇得鄭文麗手一頓,想起身後退,結果動作著急了,蹲久後貧血眼前一黑,屁股蹲結結實實的和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


    小七趕緊扶她起來,“怎麽了?找到了嗎?”


    她站穩後還沒說話,小七心急的親自去扒女人的衣服,找鑰匙救毛蛋他們。不然在那雜物間裏關久了,密封的灰塵都被吸進肺裏了。


    才落手,看見那剛被扒開露在外麵的吻痕也是一愣。


    “打色狼啊!哪兒來的混小子,敢動我閨女!”


    門外不知道什麽時候迴來的劉翠香,在門口抄著竹掃把嚷嚷著就要打在小七身上,小七靈活躲過,她還不依不饒的追著他滿院子裏跑。


    “娘!毛蛋和小妹還被鄭文鳶關在側房,我們在找鑰匙。”


    鄭文麗扯住劉翠香大聲喊道。


    毛蛋?


    在劉翠香心裏,家裏唯一的男孩子,當然比嫁出去的女兒地位更高。


    手上的掃帚被她隨手扔在地上,抓住鄭文麗的手急切的問:“毛蛋在哪兒?”


    她指了一下側房,又指指鄭文鳶。“鑰匙在她身上,還沒找到。”


    劉翠香大驚失色,也趴在鄭文鳶身邊,顧不得問她女兒為什麽暈過去了,一心隻是趕緊找到鑰匙。


    感謝佛祖,感謝神仙。


    幸好今天下地忘記帶水,迴來拿。不然她寶貝毛蛋不知道還要受多少罪。


    同樣的快速摸遍了鄭文鳶所有的口袋發現沒有,小七在一旁提醒道:“可能在裏兜,但是拉鏈拉不下來…”


    她扯住拉鏈的時候,裏麵的吻痕跳進了她的眼裏。眼皮狠狠的跳了一下,她手快速把領口全部扯開。


    除了肩膀上的完好,那青青紫紫的痕跡一直蔓延到胸前,隱沒在衣服裏。


    劉翠香低著頭,沒人知道她心裏的想法。


    隻是愣神片刻,她利索的一隻手揪住裏麵的打底衫,一隻手揪住外麵的拉鏈。一個用勁,兩邊被成功分開,隻是裏麵的打底衫已經被扯得變形。


    拉下拉鏈後,伸手順利在鄭文鳶裏兜摸出鑰匙,小跑著過去開了側房的門。


    還準備爬進去把孩子跑出來,小七已經搶先一步,跳進了雜物上麵。


    一手一個,成功把兩個孩子帶出來了。


    出來後唿吸了一口新鮮空氣,兩個孩子皆是止不住的咳嗽。


    劉翠香蹲在毛蛋跟前,拿她的袖口擦著孩子臉上蹭的髒兮兮的灰,鄭文清站在旁邊冷眼看著。


    身子突然被帶入一個懷裏,鄭文麗也蹲下來,用兜裏的濕紙巾幫鄭文清擦著臉蛋。


    都鬧成這樣了鄭文麗還有什麽不明白,鄭文鳶就是借用毛蛋對自己的思念,忽悠著兩個孩子把她騙迴來。


    不過,親眼看見毛蛋好好地,她也就放心了。


    擦著擦著鄭文清眼淚就湧出來了,甕聲甕氣的說:“大姐,我不想在家了,我想跟你走。”


    這個話並不是一時衝動,她是仔細考慮過的。


    自從大姐走後,二姐出嫁。家裏的事情全落到了她的身上,毛蛋長大了不用費心照顧,但他也不會做家務啊。


    明明上了高中就可以住宿,劉翠香偏偏讓她走讀,又舍不得錢給她坐車。


    每天放學就要跑迴家,做飯、洗碗、養豬喂雞,全部是她一個人的事情。


    家裏的爹娘又重男輕女的嚴重,每每劉翠香抱著毛蛋哄的時候,她都一個人躲在廚房裏,抱著腿想大姐什麽時候迴來。


    劉翠香聽了這話,不悅的挑起眉毛。尖銳的話語,就像刀子一樣,紮在每個人的心上。“跟沒良心的野娃子混久了,都忘了親爹娘了?我十月懷胎怎麽生出了你這種野丫頭,還想離家出走?滾迴屋去!等你爹迴來了收拾你。”


    嚷嚷著手就要拍到鄭文清頭上了,鄭文麗吃力的抱起她,躲過了這一巴掌。


    見鄭文麗護著她,她也不再打了,耐心的幫毛蛋拍灰。


    她還是記得前不久寫的保證書,小七站在旁邊也看得她直犯怵。


    鄭文麗把人帶到井邊,打了點兒水幫她擦著黑乎乎的小手。“在家裏挨打了?”


    以前她在家的時候,不管弟弟妹妹誰犯錯,挨打的基本上是她。


    就怕她走了,氣不過的兩個人拿弟弟妹妹出氣。


    “沒有,我不想上高中,我想學畫畫。不想在家裏,爹娘隻疼毛蛋,都不關心我。”說著小姑娘又要哭出來了。


    家裏最疼她的就是大姐了,她想跟著大姐。


    “小妹別哭,聽大姐說啊。你可以住在學校,等你考上了大學,就可以和瀟瀟姐姐一樣,選擇你喜歡的專業進修啦。”


    “娘不讓我住學校…她說我住學校了家裏家務就沒人管了,我每天都得跑一個小時才能迴來。嗚嗚嗚…”


    “別哭別哭。”鄭文麗擦著她止不住的眼淚,腦子想著這件事情的可行性。


    上藝術院校的除了費用昂貴,其他住宿都不是問題。


    她們工作室最近生意還不錯,每個月收入幾萬上下,她投資最近也小有進步,差不多每個月還能有近一萬的進賬。


    一次性拿出兩三萬交藝校學費她還沒這個能力,隻能動用還給李長生的那部分固定存款了。


    大不了她平時再節省一點兒,勉強也過得去,再多攢兩個月也夠了。


    “那我跟娘說說好不好?”


    鄭文清不顧臉上的眼淚鼻涕,開心的咧著嘴笑。


    兩個人進了屋,鄭文鳶已經被抬到了床上。三個人圍著她,沒有人開口說話。


    門外一陣推門聲,鄭立根扛著鋤頭氣洶洶的找迴來了。


    還沒進門聲音就穿進了屋內。“你個婆娘,老子讓你迴來拿水杯,你他媽在家裏偷什麽懶,渴死我了!”


    到廚房接了一杯水,喝完了就過來找劉翠香算賬了。


    劉翠香低著頭不吭聲。


    等他走到屋內,環顧著屋裏擁擠的人,視線落在了穿著靚麗的鄭文麗身上。


    鄭立根拿著指頭指著她的腦門:“你這個死丫頭還迴來幹什麽,嫌我們家被你害的不夠慘嗎?”


    小七一拍,他順力放下了手指,但那指頭卻像是斷了一樣,疼的抽抽。


    “是鄭文鳶打電話說毛蛋生病了,我才趕迴來看看的,你別在這裏自作多情了,沒人想迴你這破地方。”


    “既然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還有件事情我也不妨直說了吧。我準備把小妹帶到城裏,送她去上藝校。”


    毛蛋驚訝的看著鄭文清,為什麽連三姐也要走了,他有些失落。


    他們家申請了貧困戶,鄭文清上高中的幾千塊錢一半都是國家補助,加上村裏的補貼,他們隻用得著出一千多。


    還上藝校?那大幾萬的學費,是他們農村人玩得起的嗎。


    鄭立根想都沒想,一口迴絕。“一個小丫頭片子,學什勞子畫畫有什麽用?還不如在家做做家務,混幾年高中了嫁人。”


    聽到這種言論,小七和鄭文麗皆是鄙夷。


    現在都什麽年代了,還這種思想。畢竟是在村裏長大的人,鄭文麗也懶得多說,跟他們講再多都是對牛彈琴。


    不如直接拿實在的利益誘惑,來的簡單幹脆。


    “一位藝校的優秀畢業生,隨隨便便開個畫展就是上萬的收入。成為名家後,一幅名畫待價而沽,一幅畫幾十萬甚至幾百萬都有可能。你種地起早貪黑一輩子,可能都比不過她的寥寥幾筆!”


    她當然清楚成為藝校優秀畢業生所付出的代價,遠遠超過日複一日侍弄莊稼的那份心血。也清楚多少的繪畫名家,可能一輩子都等不到出名的那一天。


    這番話就像是給鄭文清描繪了一幅美好藍圖,眼睛裏都是向往的神采。在她的心裏,錢確實庸俗,並且令人厭惡。


    但是對於一幅畫來說,用錢衡量它的價值,是對作品的認可。


    起早貪黑一輩子!比不過幾筆!


    就像是被人念了咒語,鄭立根腦袋裏迴響的全是這幾個字。


    誰不盼兒成龍,女成鳳,可他一個農村種地的,又有什麽能力呢。想到那些白花花像大水刮來的錢,他心裏又是一陣激動。


    鄭文麗不是他的親閨女,賺的錢他撈不到,他認了。


    可鄭文清百分之百是他的種啊,要是這孩子真能出息了,不結婚更好,一輩子給錢他花就行!


    心裏已經搖擺了,但嘴上還是不鬆口。“這好聽的話誰不知道說,我也知道學畫畫出息,但我們家有幾畝地幾分田你不知道?”


    扯著劉翠香說:“孩他娘,愣著作甚,鋤地去啊。人窮還不幹活,喝西北風去呢!”


    哦了~


    鄭文麗要的就是鄭立根順著她的話想,沒想到這老頭反應挺快的。


    一步堵在門口,目光灼灼的盯著兩個人。“這錢我出!”


    劉翠香心裏一驚,麵上的神情也壓不住,手不自覺的捂住嘴。“那藝校…一學期可就一萬多啊。”


    這還是最便宜的,鄭文清初中剛畢業那會兒在家裏念叨好久,她還特地托人問了的。


    她的嘴立馬被鄭立根捂住了,給了她一個警告的眼神。


    笑眯眯的看著鄭文麗,露出那黑黃的牙齒。“你可別在這兒瞎說,耽誤了我閨女的前程,你可負不起責。”


    “這個責,我負的起。隻要你把鄭文清交給我,我四年後,包你有個藝校畢業的高材生。要是沒有做到,我一個月給你五千!”


    這可得買一季的糧食才有五千啊,不管怎麽算都是他劃得來,鄭立根急吼吼的把鄭文清一把推到她懷裏。


    大手一揮,“就這麽說定了。”


    劉翠香還想說什麽,他已經端著茶壺品茶去了。


    毛蛋平安無事,鄭立根也同意把小妹帶走,也算是不虛此行了。


    在他們要走的時候,毛蛋說:“爹娘,我想去送送三姐。”


    鄭立根還沉浸在劃算的買賣中,“去吧去吧。”


    “耶,大姐等等我,我跟你們去城裏玩幾天!”鄭建國興奮的一步跳過門檻,奔向了小七的懷抱。


    “砰!”搖搖欲墜的桌子被鄭立根的手差點兒震散架,“毛蛋!你去哪兒?跟老子迴來。”


    毛蛋坐在車裏,衝他喊道。“爹,你剛剛答應了,我去送送三姐,過幾天就迴來。”


    坐在副駕駛上小手歡快的拍著小七,“七哥快走,我爹要趕上來了。”


    小七幫他扣好安全帶,踩著油門,車子飛馳在鄉村小道上,留給趕到門口的二老一嘴的灰塵。


    “你小子最近上學可是能耐了,連你爹都敢耍?”小七笑著調侃他。


    毛蛋老成的翹著二郎腿,“我爹不會打我的,娘不同意。”


    他可是家裏唯一的男孩子,寶貝得很,怎麽有人舍得打他。


    還沒嘚瑟三秒鍾,一隻纖細的手從後座伸過來,一下抽在他的肩上。


    鄭文麗的聲音傳來,嚴肅的說:“把腿放下去,坐好。”


    他訕訕放下腿,車裏的人一齊哄笑。


    吃到汽車尾氣的人不僅僅是鄭家二老,還有姍姍來遲的吳家人。


    吳秀紅挽著她娘的胳膊,看見鄭家門口黑色的小轎車,還沒來得欣喜,車就絕塵而去。


    她麵色難堪的問:“娘,那車上…是不是長生哥,白色的牌照是部隊的吧。”


    一位打扮考究,卻看起來鄉土氣息頗濃的老婦人整理了一下自己蕾絲邊的領口,“是又如何,他遲早是你的人。這麽早就迴去了,指不定還有什麽好事兒等著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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