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之忙碌了這麽多天,她終於切身體會什麽叫心有餘而力不足。感受到這女人開始拒絕迴應他的吻,裴一白不由停了,隨即欺身而上,詢問地看著她。


    梁淺嘟了嘟嘴,難得的撒起嬌來:“不想做了。累。”


    裴一白趴在她身上好一會兒,才不舍地起身,隨意地將襯衫穿上。


    大半衣扣都敞開著,他邊係紐扣邊偏頭看去,隻見梁淺還躺在那兒,一手遮著眼睛,一手壓著虛掛在胸前的內衣,一動不動的樣子看上去還挺滑稽。


    裴一白無聲的失笑,兀自搖搖頭,打橫將她抱起。


    梁淺環摟住他的頸部,心安理得地被他搬運進臥室,她是連牙都不想刷了,沾著床就把被子一裹,就準備這麽睡。


    裴一白坐在床沿,伸手把被子從她頭上扯開些,這女人忙得連妝都沒化,素淨的臉,袒`露著的疲憊。


    “你又要挑逗,到頭來又說不做。真是難伺候。”


    梁淺不迴答,又把被子扯上,蒙住臉。裴一白拿她沒辦法,自行起身去浴室洗漱。梁淺隻聽見他離開的動靜,很快就徹底睡死過去,再醒來時,迷迷糊糊地根本不知道此時幾點幾分,唯一確定的,是環在她腰上的那隻胳膊。


    梁淺迴過頭去就看到了熟睡中的裴一白。


    這個男人,五官生的好,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俊朗以及嚴肅,靜靜聆聽,她甚至能聽到他平穩的鼻息。


    梁淺側迴身去,重新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大口氣,想要全身的細胞都體會一下此刻的寧靜。


    煩心事?暫緩吧……


    可需要處置的事情,遲早要花心思去處置――


    不到一周時間,財務公司已經傳給梁淺一份詳細的報告。這段時間裏,梁寧名下的資金流動量確實很大,多是流入了一些私人名義的投資項目,但收支基本保持平衡,並沒有太大異常。


    這份報告不僅沒有打消梁淺的疑慮,反而令她更困惑。梁寧什麽時候愛上了投資?而且是十分大手筆的投入,風險之高可以想象。


    財務公司繼續往下查,梁淺的疑惑漸漸被解開。這些項目多是與麗鉑集團有關,估計梁寧是在和陸明源共同投資,有了陸明源的小道消息,不怕到時候財源滾滾進。


    可這些都是梁淺的猜測,財務公司隻能幫她到這裏,梁淺思來想去,終是拿著這些報告去了趟財務部。


    正值上班時間,財務部處處透著忙碌,梁淺一路直朝財務總監的辦公室走去。


    辦公室的門虛掩著,梁淺直接推門而入,坐在辦公桌後的周墨正低頭飛快的閱覽著文件,下屬則站在一旁等候。聽見動靜,下屬率先迴頭朝門邊看過去。


    見到梁淺,下屬一怔,正要開口向梁淺打招唿,梁淺已不動聲色地走向辦公桌。


    周墨忙著看文件,絲毫沒察覺,直到另一疊文件被遞到他麵前――周墨習慣性地接過,正要把剛送來的這疊文件先放到一邊,突然就驚住――


    “謔”的把那份文件拿迴。


    隻看了兩行之後周墨就臉色一白,抬頭就見梁淺站在他麵前。


    周墨頓了頓,對下屬說:“你先出去。”


    下屬領命離開辦公室,為他們帶上門。


    周墨沉默地看著梁淺,緊緊捏著梁淺帶來的這份文件,手指節用力到泛白。半晌,周墨忽的把手一鬆,頂著一副修飾好的表情,把文件還給梁淺。


    梁淺並沒有接過,“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你怎麽查到這些的?”


    “老爺子不知從哪裏知曉了梁寧和陸明源共同投資的事,你也查到了,資金數目可不小。老爺子似乎和陸明源有些過往恩怨,梁寧這次的所作所為令他很失望。梁寧想讓我替她求情。”


    梁淺之前隱隱有過類似的猜測,難道……真被她猜著了?


    她不由得失笑。


    卻不敢相信:“如果隻是這麽簡單,你不可能這麽怕我去查這件事。”


    “還有……”周墨語氣一頓,看向梁淺的目光,瞬間複雜了好幾分。


    梁淺一副冷硬不催的樣子,靜待他繼續,周墨見狀,終於沉了口氣,繼續說道:“……原本老爺子已經請沈律師擬定新的遺囑,想要增加梁寧所得的份額,可出了這件事之後……”


    梁淺這迴是真的想笑了。


    可這迴,也是真的再也笑不出了。


    原來發生了那麽多事,她卻始終被蒙在鼓裏……


    原來……


    她才是這個家裏最大的局外人……


    “……”


    “……”


    不知沉默了多久,“周墨,你之所以不讓我查,該不會是怕……在知道了我爸把本該我獲得的遺產分割給梁寧之後,我會傷心吧?”


    周墨沒有承認。


    當然也沒有否認——


    梁淺仔細一想,又笑了,這笑容,比落地窗外頹喪的冬景還要慘淡,幾近淒零:“又或者,你怕我知道這件事之後,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會真的狠下心來整死梁寧。”


    周墨仿佛被她戳中了一般,看向她的目光忽露一絲驚惶。這才是他真正的擔憂吧……梁淺了然地點點頭,她感到喉嚨間快要溢出一絲哽咽了,為了止住這絲哽咽,梁淺逼自己把笑容展得更開,甚至要笑出聲音來:“也對,我怎麽敢奢望你是站在我這邊的……”


    周墨愣住片刻之後,急切地起身繞過辦公桌來到她身邊,一隻手按在她肩上,徒勞的想要安慰,“梁淺,你……”


    梁淺斂去笑,冷冷地撥開他的手,看向他的目光也是冷的:“你們都給我睜大眼睛好好看著,看我是怎樣把本該屬於我的一切,從她手裏一樣、一樣奪迴來的。”


    她說的那樣決絕,一字一句都狠下了心似的,看得周墨太陽穴突突直跳,“梁淺,你……別這樣……”


    周墨這句話,曾牽動過梁淺的無數柔思,如今,她卻隻是嘲諷地笑笑,從桌上拿迴文件之後,毫不猶豫的離開,不屑於再多看他一眼。


    離開財務部後梁淺並沒有迴辦公室,直接離開公司,驅車前往沈律師所有的沈康年律師事務所。


    沈律師不僅是梁氏的代表律師,還擔任了多年梁家的私人律師,負責梁家一切法律事務。


    沈律師並不在國內,這對於梁淺來說倒是極好的,事務所的另一個合夥人高律師負責接待梁淺。


    梁淺來這兒的目的很簡單:“我想要查一查我外公當年公開的遺囑內容。”


    高律師與這位梁小姐這幾年難得見過幾麵,對於她的突然來訪,以及她此刻提出的要求,高律師都頗為好奇:“方不方便告知原因?為什麽突然要查這個?”


    梁淺隻是事務性地笑笑,一副不願作答的樣子,這位大律師絕對尊重顧客的意願,便也不多問,直接領著梁淺走了趟檔案室。


    由於是早已公開宣讀過的遺囑,梁淺無需權限便可查看文件,她接過原件,紙張已有一些年頭,邊緣已有些泛黃。


    外公去世時她才剛學會走路,對於文件最後的簽名,她也極其陌生,但她這些年,不止一次聽過其中涉及到她的條款——對於這些條款,她可一點也不陌生。


    她如今親自前來核對,遺囑的內容與她所聽聞到的並無太大差別。


    梁淺仔細閱讀後,抬頭看向高律師:“我外公在世時擁有的那部分梁氏股份,指定由我來繼承,但是必須在我結婚後,繼承權才生效——是指隻要我一領證結婚,這部分股份就自動歸入我名下?”


    “對。”


    “這種硬性規定能起什麽作用?”


    在她的追問下,高律師略有些遲疑,思考思考之後挑了委婉的字眼說:“這樣可以避免股份流入——你外公不喜歡的人手裏。”


    “不喜歡的人……我父親?”


    高律師一愣。對這個年輕女人有些刮目相看了。


    見到高律師那透著深意的微笑,梁淺知道自己猜對了,反複琢磨此話,繼續小心的揣測著:“意思是……如果把股份交給我母親,等於要被我父親分走一半,最後到我手裏的隻會更少。而規定我結婚之後才能獲得股份,是因為覺得既然我都已經到了結婚年紀,肯定不會被我父親操控,把股份交給我,就不用擔心外流。”


    梁淺說完,征詢似的看了眼高律師,後者依舊不點破,隻諱莫如深地笑。梁淺把文件交迴,“謝謝。”


    “還有別的需要麽?”


    “不用了。”


    梁淺離開律師事務所,站在事務所所在的大廈樓下時已經下定了決心,拿出手機撥號。


    裴一白的私人手機處於關機狀態,梁淺隻得轉撥他的另一部手機。


    去電由張秘書代為接聽。


    “梁小姐?”


    張秘書有幾次因公事去裴一白的住所時,都與梁淺打過照麵,對梁淺與裴一白的關係估計早已諱莫如深,但梁淺一時之間聽見聽筒裏傳來的是張秘書的聲音,還是難免尷尬,頓了頓,調整情緒後才開口:“裴總呢?”


    “我們正在吃飯。”


    梁淺抬腕看一眼手表,原來不知不覺間已是午餐時間。


    “我想和裴總單獨見麵談些事情,能不能幫我安排下?”


    “很急麽?”


    “對。”


    “裴總的行程已經排到了下下周,估計……”張秘書似乎在查行程表,沉默了一會兒後說,“如果裴總今晚不加班,9點就能結束工作,梁小姐可以等裴總迴家再和他談。”


    猶如一盆冷水當頭澆下,梁淺歎著氣掛上電話,取了車打算迴公司。


    車子行駛到半途,梁淺的手機響了。她一邊注意著前方路況一邊掛上藍牙接聽,“喂?”


    對方的迴答十分的言簡意賅,就兩個字:“在哪?”


    梁淺一愣。


    隨後才反應過來:“你不是在和人吃飯?”


    裴一白對此不置可否,隻是反問她:“你不是說有急事?”


    “……”


    “……”


    沉默間,梁淺一直緊咬著牙齒,終究是把車暫時停在了路邊,深唿吸一口之後才說:“我需要和你見麵談。”


    那邊也沉默了稍許,“你現在哪兒?我去接你。”


    “你接下來的行程不是很滿?有空?”


    “你更重要。”裴一白隨口應道。


    你……


    更重要……


    這個男人以多麽輕鬆自然的語氣說出這句話,仿佛在尋常不過。


    可就是這麽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給了梁淺心口狠狠一擊。以至於梁淺愣了好幾秒才迴過神來:“不用了,我有開車,我去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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