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城區中心越來越遠,路上的車也越來越少,直到下?了繞城高速,來到海邊。


    那是一段沿海的度假區,北邊是旅遊勝地,有人眾多,南麵則是住宅區,除了用來做民宿和短租的高層住宅外,便是大片大片的別墅,人煙稀少。


    白熠的車最?終在海灘邊停下?。


    在海邊開闊的視野裏,天空中密布的烏雲顯得?沉重極了,一團一團積著要?往下?壓。


    鹹濕的海風比平日更大,仿佛能把人颳倒,陣陣浪濤聲裏,他拉開車門,一個人踩過?沙灘,在礁石邊坐下?。


    他穿的是今日為了首映禮而特意準備的襯衫西褲,此刻沾了沙礫,又被礁石上的稜角刮出一道道痕,淩亂又狼狽。


    風雨將至,周遭沒有其他遊人,舒淑蘭在路邊剎停,推開門便頂風跑去。


    細細的高跟踩在濕軟的沙灘上,一不小心就陷在裏麵,她顧不上形象,幹脆脫了鞋,赤足奔去。


    這裏是公共沙灘,平日疏於維護,除了細沙,還有許多尖銳的石塊,她跑得?疾,腳底被石塊劃得?生疼,甚至劃破了皮,流出滴滴鮮血,也毫不在意。


    潮水漲漲退退,漫過?她的腳踝,抹去了帶血的腳印,浸泡了她的傷口。


    「阿熠!」她滿眼?焦急,跑得?跌跌撞撞,唿聲淹沒在狂風之中。


    「你別靠近我!」礁石邊,白熠看著越來越近的舒淑蘭,忍無可忍地吼出來,「別過?來!」


    狂風中,已有豆大的雨點砸下?來。


    舒淑蘭見他雙眼?通紅,神?情扭曲,不敢再上前,隻得?原地停下?腳步。


    狂風不減,暴雨如注。


    她站不穩,身子順著風吹拂的方向倒下?,撲在沙石之中,尖銳的石子刺入皮肉之間,手肘、膝蓋乃至小腿都受了傷。


    白熠垂在濕潤沙子之間的手猛然攥緊。


    夏日的雨來得?又急又猛,短短的時間,那本不算密的雨點便像是直接從空中傾倒下?來的一般,劈裏啪啦,密不透風地籠罩下?來。


    舒淑蘭忍著痛,勉強掙紮著想爬起?來,可方才一路跑來,腳底也受了傷,才剛站起?些,渾身的重量便壓在腳底的傷口上,又一陣痛猝不及防地襲來。


    到底不是當年從舞台上意外墜落,也能堅持著爬起?來把歌唱完的年紀了,這些年,她雖保養得?極好,也一直堅持運動?,保持充沛的體力,可忍痛的能力,卻大不如前。


    腳下?又是一軟,她沒能站起?來,又一次倒在沙灘上。


    不遠處的白熠看不下?去,幹脆移開視線,將臉埋在臂彎中。


    雨水砸在身上,耳邊盡是濤聲與風聲,根本聽不見其他,可心裏卻怎麽也平靜不下?來。


    僵持片刻,他終是無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猛地站起?來,從雨幕中穿過?,來到舒淑蘭的麵前。


    「阿熠,」她看到近在眼?前的雙腳,停下?動?作,慢慢抬起?頭,透過?雨幕,看著模糊不清的人,「下?雨了,跟媽媽迴去吧!」


    白熠沉默片刻,沒有迴答,隻是默默彎下?腰,拽住她的胳膊,將她從地上拉起?來,卻始終不與她對視。


    舒淑蘭連忙借他的力氣站起?來,一瘸一拐地隨著他往迴走。


    風雨中,兩人誰也沒有說話。


    -


    臨近晚高峰,路上的車輛和行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加。


    大雨如注,砸在金屬的車身上,清脆密集,連綿不斷,打破了車內的寧靜。


    宣寧看著外麵的行人雙手抱頭,從大雨裏匆匆跑過?,直到尋到一處屋簷暫時避雨,才慢慢移開視線。


    「周子遇,你沒有話要?問我嗎?來得?這麽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沒有,」周子遇搖頭,「我到今天下?午,才猜到你和舒淑蘭之間的關係。」


    「那你過?來是要?做什麽?」宣寧有本能的防備,盡管剛才在後台,周子遇是站在她這一邊,替她擋了舒淑蘭的威脅,可她還是忍不住懷疑他的目的。


    周子遇察覺到她的懷疑,心中也有一絲不快,但仍是耐心解釋:「我怕你做傻事,怕你傷害到自己?,也怕你被別人欺負。」


    宣寧的性格是那麽別扭,在人前有多乖巧聽話,在人後就有多乖張擰巴。


    她很漂亮,知道許多人愛她的美麗,卻也預設他們隻愛她的美麗,除此之外,她好像覺得?自己?一無是處。


    就像他那麽明確地說過?「喜歡」,又一次次用行動?證明,她卻還是保留著心底的最?後一道防線。


    「她也是這麽說的,」宣寧扭頭呆呆看著他,好半晌忽然道,「她說何必這麽委屈自己?。」


    「可我知道那是假的,周子遇,你呢,你說的是真的嗎?」


    她總是要?反覆確認。


    「真的,一直都是真的。」


    周子遇毫不猶豫地迴答,再不管她會不會抗拒,直接伸手摟住她。


    兩人雖坐在同一排,靠得?很近,但還繫著安全帶,擁抱的姿勢有些不適。他也不願放手,努力湊過?去些,讓她能少些束縛的感覺。


    宣寧頓了下?,隨即忽然緊緊抱著他的腰,將臉埋進他的胸膛。


    「爸爸是自殺離開的。」


    她說話的時候帶著濃重的鼻音,悶悶的,聽得?人心尖發?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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