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蘇昂此次前來西市並不是為了買馬,他是想看一看師兄變法之時廢除的販賣奴隸的製度是否也被貴族們廢除了。


    蘇昂穿過前邊賣馬的地方,來到西市最深處,他知道這些人一定隱藏在最深處,一是躲避官府追查,二是販賣奴隸終究上不得台麵,會被人指指點點的。


    蘇昂轉悠了一圈都沒有看到哪裏有販賣奴隸的,心中稍覺欣慰,於是轉身出了西市。


    眼看已過午時,蘇昂便迴到了客棧。樂來客棧裏麵熱鬧了許多,有錦衣玉帶者,也有一些白衣遊士。


    蘇昂剛剛上樓想去找齊晟說一說關於告示的事情,卻被門口進來的幾個仆人打扮的人吸引了過去。蘇昂看著他們輕笑一聲,旋即推門走進了自己的屋子。


    不一會兒,有人敲門,“裏麵可是蘇公子麽?”


    蘇昂打開門,“是我,你等是……”


    帶頭一人躬身行禮:“我等乃是黃府上的仆人,奉老爺之命前來告知蘇公子你與我家小姐成親的日子定在了三月中,還望蘇公子早做準備。”


    “好,我知曉了,”蘇昂從袖子中掏出了一點散碎的銀子遞了過去,“請兄弟們喝酒的。”


    那人嬉笑著連忙接過去,說:“真是太感謝蘇公子了。那我等就不打擾蘇公子歇息了,告辭。”


    “慢走。”蘇昂目送著他們下樓走出了客棧,轉身卻被嚇了一跳,原來是齊晟正站在門邊,笑嘻嘻地看著蘇昂。


    “你怎麽在這裏啊?”蘇昂問。


    齊晟拍了拍手,轉身往屋裏走去,進得屋子便坐了下來,“這麽大的動靜,我當然要出來看看了。說吧,今日外邊情形如何。”


    蘇昂也坐了下來,“黃府為了造勢,已經張貼出了榜文,將我與黃家大小姐成親的事弄的滿城皆知了,想來過不了多少時日,恐怕老趙國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這都在預料之中,但你卻說錯了一件事,那就是他們並非是為了造勢,而是為了將你綁到他們同一輛戰車上,若是天下人不知,你以後便可以隨意撇開他們,可是天下人一旦知曉了,那說起你來率先想到的就是黃府。不得不說這個黃公輔還真是老謀深算呐。”


    “任他算吧,我隻是想立足朝堂,僅此而已,往後之事猶未可知呢。”


    “你錯了,你以為日後你還可以安然立足於朝堂嗎?不會的,起碼你就不能隨意處置那些老氏貴族們了,否則會讓天下人覺得你蘇昂就是一個背信棄義之人,會給你帶來無盡罵名的。”


    蘇昂吸了一口涼氣,“如此說來,我這條路走得似乎有些不妥了,先生想一想,我本受師兄遺願,要幫他清除朝中最後一些阻礙,可這樣的話這盤棋早就已經背離了初衷了。”


    “別慌,我有一計,可不動聲色間先鏟除一些疲弊,”齊晟端起茶盞嘬了一口,又說,“既然動不得黃公輔,就先從別的人身上下手,這樣就無人會說你什麽了,隻是要下手就要找一個合適的時機,找一個合適的人選,不然枉費心機,卻達不到想要的結果。至於時機和人選隻能日後再說了,現在第一步就是要進入朝堂,讓朝中官吏們都知道你的存在。”


    蘇昂點了點頭,“想來黃公輔不會讓我那麽快就進入朝堂的,起碼在我們成親之前應當不會。”


    “你錯了,他會的,不出三五日應當就會有消息了。他之所以這麽著急讓你進入朝堂,一是給你造勢,擺明了告訴所有人你是黃府的人,二來就是為了籠絡你的心,讓你對他感恩戴德,好徹底將你控製到手裏。


    對了,我聽說黃家的那位公子要迴來了,此人你還須得防著點。這人我早有耳聞,智計不凡,不是易於之輩。”


    “哦,這人與你如何?”蘇昂第一次聽到齊晟除了老師,對別人做出這麽高的評價。


    齊晟認真思考了一下,說:“論及某些方麵,我恐怕還比不上。”


    這話雖然說得模糊,卻也讓蘇昂心中一緊,他遇到的所有人中除了老師外當屬齊晟謀劃最為厲害,聽到說到黃旭,難免不讓人發怵。


    齊晟似乎看出了蘇昂的忐忑,笑了笑說:“你也不必如臨大敵一般,這人據說當初與他父親因為楊公之事發生了一些分歧,這才被黃公輔一怒之下趕出了府門。如此想來,此人應當也是一正派之士,說不得對你日後還會有些許幫助呢。”


    蘇昂點頭,齊晟說得不無道理,黃旭有聲名在外,既然與他的父親黃公輔意見不合,那就可以借住黃家女婿的身份與他結好了。


    齊晟出門離開了,蘇昂躺到床上,細細思量,這一路走來,從原來的孑然一身到如今手下有謀士、有武者,還有像丘歮那樣的奇人異士,當真如同一場夢一般感覺不太真實。


    餘下的些許日子裏蘇昂也極少出門,每日起床就和齊晟坐在一起閑聊,不過也讓他對齊晟徹底敬服了下來,齊晟的學識就如同汪洋江河一般,絲毫不見枯竭。


    三月匆匆已經到了中旬,蘇昂和黃家大小姐的親事也如期而至了。黃府早有人給蘇昂送來了成親要穿的衣物,一套通體大紅色的錦緞長袍。剛送來之時,蘇昂就放在桌子上未曾碰過,還是齊晟拿起來在蘇昂麵前比劃了一下,算是稍微量了一下尺寸吧。


    蘇昂望著桌上的衣袍,長歎一聲:“我蘇昂也有今日啊,可惜,可惜!”


    蘇昂一連說了好幾聲“可惜”,淚流滿麵。齊晟拍著他的肩膀,“逝者已矣,再傷心已是無用,還是做好麵前之事,讓逝者欣慰。”


    蘇昂抬起袖子擦了眼淚,有些哽咽著說:“先生可曾知曉,我為何跟著老師上山學藝?其實隻為了一口氣,為了掙得這口氣,我每日每夜不曾安眠。


    國府崩壞,視禮法為虛妄,視錢財如性命。為了聚斂錢貨,不惜做出喪盡天良之事,想我父母用命換下了讓我生存之資,不成想卻被人強行奪了去。


    那些時日,我跪伏在父母墳前,以淚洗麵,沒有人會可憐我。幸而父母教了我一些打獵的本事,否則隻怕早已餓死在了騎嶺,哪還會有今日之蘇昂。我時時不曾忘卻這些事,還有那些人。


    先生可知道,初時上山之際,我滿懷殺意,立誓要殺光他們,而現在我卻早已沒有那麽恨了。說來也是可笑。罷了罷了,不說了,準備成親之事。”


    蘇昂說完轉身出去了。齊晟捋了捋小胡須,這是蘇昂第一次與自己交心深談,不難看出他的想法。齊晟卻也第一次發現自己小瞧了蘇昂,這個人在騎嶺中待的時間太長,連性子都有些像騎嶺中的那些野獸了。這也是齊晟第一次細心問自己要不要幫蘇昂成就一番大事。


    蘇昂可不知道這些,他騎在高頭大馬上,兩旁是樂隊,眾人走在熱鬧的市集上,前邊仆役們驅趕著人群。這般情景引得路人紛紛駐足觀望。


    “這是誰家成親呐?當真是奢華呀,你看那些人身上都穿著錦緞綾羅做的衣服,連那馬身上都蓋著絲綢呢。”


    “這可是當今太子少傅黃大人府上嫁女兒呢,哪能不闊氣麽!”


    不知情者這才恍然大悟,“是了是了,前些日子還看到榜文上有寫呢。隻是不知道這蘇昂究竟是何人,竟然能如此命好的娶了黃府的大小姐,往後借著黃府的威望,也能一定一飛衝天啊!”


    “哎呀,不知道又有多少世族公子們要肝腸寸斷嘍,”有人一副調侃的語氣說著,“那些個世族公子們為了一睹黃府大小姐的芳容不知道幹了多少荒唐事,有的聽說她喜歡前朝著名樂師羊祿的《桃花醉》曲譜,有人傳言說這曲譜放在了太祖爺的陵寢中了,不惜乘夜要去偷,被家中長輩聽見差點沒給打死;有的經常爬到黃府院牆上偷看,可著實挨了一頓仆人的打。哈哈……”


    眾人聽後莞爾,誰能想到這些所謂的世家公子們竟然會這麽荒唐,為了博美人歡心,連太祖爺的陵寢都想著去扒了,荒唐程度當真與周幽王“烽火戲諸侯”有得一拚了。


    蘇昂來到黃府大門口,跳下馬來。黃公輔已經等候在門口了。蘇昂趕忙上前行大禮,“晚生見過大人。”


    “哎,這時候了怎還叫大人啦?”眾人哈哈大笑起來。


    蘇昂急忙說:“見過嶽丈大人。”


    “好好好,快起來吧,走,進府,”黃公輔拉著蘇昂的手就往府上走進去,邊走邊說:“都準備妥當了,以後呀,你就先住在府上,前些日子我已經表奏過皇上,想必過不了幾日就能給你找個差事做了。我已經找了風水先生,讓他給你好好選一處院子,畢竟你們一直在這裏也不舒散。”


    兩人緩緩走到了正廳,隻見後麵牆上掛了一個錦繡做的大大的“喜”字,前麵桌子上擺了一應吃食,後麵供了黃府祖宗靈位。


    蘇昂輕抿了一下嘴唇,自己的成親之日卻沒有一個自己的親人,心裏不免有些傷感。


    蘇昂剛剛跨進門來,管家已經大聲喊到:“吉時已到,迎新人嘍!”


    丫鬟扶著遮著紅蓋頭的新娘子走進了大廳,蘇昂連忙過去接了過來。拜堂後新娘子又被丫鬟扶著迴洞房了。蘇昂則被留了下來陪來的客人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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