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叔子連夜迴到府上,叫蒲仙玉將白日間扣押的人一個一個帶進書房問話,他先叫的是那個牽牛的人,因為那人明顯敦厚老實,不似黃三一般奸詐。


    那人被帶進來了,身上戴著枷鎖,楊叔子命人替他去了枷鎖,然後就一直靜靜地看著,那人雙腿顫抖著,頭一直低著。


    良久,楊叔子才說:“你叫什麽名字?家裏還有什麽人啊?”


    “草民叫許品兒,家裏有母親、夫人,兩個孩子。”那人聲音顫抖著。


    “你是賀州人吧,可知道朝廷新法令?”


    “草民不知道。”


    “罷了,我給你先講一講吧,你知道連坐的意思吧,就是一人有罪,附近人如若不檢舉,按那人之罪處置,還有一家子如若有一個有罪,其餘人等如若不檢舉皆要一起治罪,可懂了?懂了的話就給我說一說今日這賦稅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吧。”


    那人吞了吞口水,一頭磕到地上,哭了起來:“大人,我不敢說呀,我若說了,一家子就都沒活路了!”


    楊叔子用力一拍案幾,大聲說:“哼,你以為你不說就有活路了,看來你還沒聽懂朝廷新法是嗎,要不我再說一遍!”


    那人連連磕頭,頭上都已經開始出血了:“大人,我聽懂了,隻是他們會殺了我一家子人的。”


    “朝廷自會有法度來懲處那些人,也會保你你家無恙的,說吧。”


    那人又是一陣沉思,楊叔子靜靜等著,終於那人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才抬起頭說:“大人,我說了你一定要保我一家子啊。”


    楊叔子點點頭,說:“朝廷甲士會親自往賀州,你放心吧,如若不放心的話,你也可以跟著那些甲士一起前往。”


    “好,我說,其實今日那黃三並不是我們賀州的農夫,他是陰平侯府的管家,本來賀州年年交賦稅的時候都是定在同一天交到刺史府衙,再由刺史大人統一運到皇城,今年我們依舊和往常一樣將糧食送到刺史府衙,可是那一天糧食就被黃三帶人換了,而且將我們的家人全部扣了起來,說誰如果說出去了就殺了誰一家。我們都是被逼的。”


    楊叔子聽完怒喝道:“簡直混賬,竟敢藐視朝廷法度。我再問你,這事陰平侯孟英可有參與?”


    “這草民不知,不過我在刺史府衙見到一個人影有點像陰平侯。”


    “你怎麽認識陰平侯啊?”


    “草民是陰平侯封地的百姓,以前去他府上交過賦稅。”


    “好,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楊叔子甩了甩袖子,門外的甲士進來將他從地上拉起來,那人臨出去的時候還在大喊“救救我一家子,大人,求您了”!


    楊叔子又是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案幾上,剛跨進門的賀必先嚇了一跳,他從來沒見過楊叔子何時這麽生氣過,今日的事他雖然沒有去,卻也聽說了。


    “大人,今日之事……您打算……”賀必先小心翼翼地問。


    “你來了,正好,去幫我問一問剩下的那些人,對一對口供,”楊叔子拿起剛剛許品兒的口供交給賀必先,“我去一趟皇宮。”


    楊叔子起身,蒲仙玉拉出馬車,扶楊叔子上車,直往皇宮而去。


    桓冀在書房坐著,麵色極為難看,成河站在旁邊一句話都不敢說。楊叔子跨進門,成河這才鬆了一口氣,朝著楊叔子躬身行禮後走出去了。


    桓冀率先問道:“先生,如何?”


    “後邊確實有推手,而且不小。”


    “這個混賬東西,在此關頭視我朝廷法度為無物,我最害怕就是這個發生,誰知道就是不讓我省心,以身試法的混賬東西!”桓冀氣得大罵起來。


    楊叔子站在一旁聽著,等宣宗罵完,才說:“皇上,現在已經如此了,恐怕有不少人在等著看我們的笑話呢。”


    “先生覺得這下該怎麽辦?”


    楊叔子躬身行禮,說:“皇上,您是要一心變法還是到此為止呢?”


    桓冀一愣,突然醒悟了過來,喊來門邊的成河,下令:“即刻調動皇城禁軍五百人,出發前往賀州,將陰平侯孟英和賀州刺史嚴歡帶來,不可抓來,是請來。”


    成河領命出去了。楊叔子知道皇上所說的請來和抓來其實都一樣,隻不過是給他們一點麵子,至於迴來後又當如何就是另一迴事了。


    這些日子以來,黃公輔一直閉門謝客,白天去皇宮給兩位皇子授課,下午就迴來坐在院裏的池塘邊喂魚,倒是過得肆意灑脫。


    這一日他正坐在塘邊看著池塘裏開始衰敗的水草,突然家丁來報,說:“今日賀州繳納的稅收糧食裏麵混有泥土。”黃公輔嚇得一哆嗦,一把拉住那家丁的衣服,急問:“你說的什麽?重說一遍。”


    家丁被嚇了一跳,趕忙說:“老爺,今日賀州運來的糧稅裏麵混著泥土,幾個運糧來的都被皇上扣押了,據說皇上很是生氣。”


    黃公輔哆哆嗦嗦地放開家丁的衣服,揮著袖子讓他下去,兩眼直愣愣地看著水塘,突然大罵了一句蠢貨,起身往書房去了,連平日會一起帶走的馬紮都沒有拿,旁邊讀書的少年看著黃公輔失神落魄的樣子嘀咕了一句:“父親今日是怎麽了,全然沒有往日的風度了。”少年最是知道黃公輔一直喜好儒家經典,視風度比任何東西都重,如此失魂落魄隻有兩次,上次是皇上突然下令將他升為太子少傅,一次就是這次。


    正當少年還在納悶的時候,黃公輔突然又走過來了,眼睛裏放著光芒,嘴裏說著:“未嚐不是好事,未嚐不是好事……”


    少年搖了搖頭,父親今日怎麽神經兮兮的,轉過頭又看書去了。


    五百禁軍趁夜出發了,那些老氏貴族一聽到消息都徹底動蕩了,紛紛開始從府裏出來了,他們想找一個人商量如何應對,眾人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黃公輔,誰知道他們前去黃府上敲門,黃府管家探出半個身子隻說了一句“我家老爺身體有恙”後就關門了,眾人無奈,隻得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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