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一驚,判斷聲音是朝著這邊而來,已經暈厥的她,還有逼近的聲音。他沉下心,四處看了下,在門推開的刹那,翻身滾到床下,他將身子盡量靠裏。從下麵的微隙中,看到一雙男人的鞋邊。那鞋很快便移到床前,他頂上的床板微微向上,邊上的則重重向下,想是那來人抱起了床上的夕顏。借著微弱的光,他隱約注意到那鞋上的花紋,是隻有高官才可以紋繡的。是誰?他琢磨著。


    “你終於迴來了。”她說話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維。她醒了?


    夕顏在疼痛緩解的同時,有些憂心的悄悄看了看屋中,他已經離開了?那就好。她放下心來。身體也舒緩著,因疼痛而皺縮的骨頭仿佛開始再次伸展。


    嚴天沐抱著她單薄的身體,嘴唇輕輕擦過她的額頭。她受苦了。如果說從前,他曾經因為有了控製她的不二法門而沾沾自喜,那現在,他有些懊悔,懊悔自己的殘忍,被愛蒙蔽的良知在若幹年後,在親眼見過她數次的痛不欲生後,開始露出本來的麵目。悔恨讓他無所適從,甚至不能坦然麵對。


    “別恨我。”他喃喃的說。


    “那是當然。”夕顏感覺好了些,便從他懷中起來,用手抹抹額上的汗水,有些黏,她笑著看他,“我隻感激你。”


    “什麽?”嚴天沐看看她,摸摸她的頭,“是真的,還是糊塗了?”


    “真的。”夕顏注視著他,“感激你始終沒有放棄我。”


    “你知道我要的不是感激。”嚴天沐苦笑,“對你已經付出太多,現在是我自己無法收手。所以,不必感激。”


    “不管怎樣,還是謝謝。”


    “你,為什麽從不問卿兒如何?再不喜歡,他也是你的骨肉。”嚴天沐沉吟下,問。


    她不答。是她的骨肉又如何?難道可以母慈子孝,承歡膝下?如果注定會引發另一場痛苦,那不如徹底斷絕幹淨。


    “我已經沒事了,你早些迴去休息吧。”夕顏避開他的目光,柔聲說。她很累,現在想好好睡一下。


    “那好,我改日再來看你。”嚴天沐也不再勉強,示意她躺好,將被子拉過來,他摸摸她的臉,“走了。”


    “恩,走好。”她閉上眼睛,舒服的蹭蹭被子,沉入夢鄉。


    等到腳步聲完全聽不到,他才從床下鑽出。剛才那男人的聲音,他再熟悉不過。嚴將軍、大王、側妃,孰是孰非?


    她的臉上多了笑容,或許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竟然會對著空氣會心的笑著。


    她沒問他是誰,也不要求他展現真容。她那日從睡夢中醒來,看到他趴睡在床邊,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像是被守護著。他們是否相識在那一刻變得不再重要。她願意信賴他,毫無理由的,或者隻是為了這一刹那的感覺。他似乎感覺到她的目光,朦朧的睜開眼睛,睡意惺忪間,散發著清純的味道。他的眼睛,明亮純真,象是韓朗的,是的,韓朗,他現在不知道如何,算來應該也到了這般年紀吧。


    他將月香放在外麵的水端進來,汲了帕子,遞到她手中。白日裏黑衣蒙麵,她忽地笑了出來,不敢大聲,就掩了嘴,前仰後合。他也笑,黑色的麵罩上泛起優美的弧度。明亮的陽光、明媚的笑容,許久以來充斥在她身邊的慘淡味道消失了。


    他不常來,可他來的時候,即便隻是坐著,或是兩人一起玩挑繩子這樣的幼稚遊戲,也很快樂。他們默契的不去問及彼此的生活,隻是單純的享受著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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