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香正在旁邊跳腳。不知瑾妃使了什麽手段,將大王迷得連東西南北都找不到了。現在,居然親自跑到側妃這裏看房間,說是很快就會搬過來。


    “娘娘,您倒是說說話啊,難道就由著他們來?”月香見夕顏一言不發,很是著急。


    夕顏的心情很不好。昨天,她讓秋鶯去抱雷湛過來,可奶娘那邊卻不肯。說是大宮女傳大王的旨意,側妃暫時不得接近皇子,因為側妃在外月餘,怕染上什麽疾病,萬一傳給小皇子,這責任誰都擔不起。從現在開始,到確定無恙方可見。除此之外,秋鶯還聽到宮女們私下議論,說大王不知從哪裏知道,四皇子的早產是由於側妃的不小心,當時就十分震怒,如果不是正妃娘娘苦言相勸,怕是要從此都禁止側妃接近小皇子。


    一切都合情合理,她縱使不滿,又能如何。憑心而論,她的確算不得什麽好母親,或者說,她對做母親還不是很有概念,在雷湛身上,她花的心思少的可憐。怕失寵、擔心姐姐、應付嚴天沐、憂心戰事,已經將她拖的精疲力竭。偶爾和雷湛在一起,這個小小的人又仿佛對她有十分的不滿意,總要她抱著在地上走來走去才開心,隻要她稍稍停下,立刻就大哭不止,撕心裂肺的,聽到的人還以為她在虐待孩子。天可憐見,她有多冤枉。說出去,誰都不相信,奶娘和大宮女都說四皇子是她們見過的最乖的孩子,平日裏,很少會哭鬧呢。


    “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月香的嘴一直停不下來,她聽了,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腦子裏嗡嗡亂響。夕顏明白,月香是真心為她,可太多的事情,她也是無可奈何。


    雷驍沒出麵,而是找了紫蘇,委婉的和夕顏分析了眼下安國的形勢,最後的落腳點迴歸到宮中的住所。大王不想因為這樣的小事引發不和,所以,希望夕顏作為側妃,能以大局為重。


    住在哪裏,夕顏並不是很在意,現在,王妃已經開了口,即便是不情願,她也沒得選擇。瑾妃所住的宮院稍有些偏僻,但陽光和環境還是很不錯的,隻不過,大王是不會有心情摸黑繞路過去的。


    在眾人低低的竊語中,夕顏帶著自己的家什,站在自己的房門外,看著瑾妃趾高氣揚的搬了進去。她不甚留戀的隨意看看,便頭也不迴的出去了。


    雷堯班師迴朝。周國受到了重創,退守到幾年前的邊境。安國如願以償,得到了同往內陸的要道。雷驍詔告,舉國歡慶。雷堯的威望空前高漲,以往對於恭王爺的評價有了大逆轉,加官進爵,賞賜源源不斷的送往恭王府。眾多的高官貴族、能人勇將紛紛重新整理自己與恭王爺的關係。在安國,雷堯漸漸成為重要的政治勢力。


    朝顏見到雷堯,仿佛是服了靈丹妙藥,竟能從床上起來了。兩人久別,相思之情溢於言表。


    在雷驍舉辦的家宴上,麵若芙蓉的朝顏和神情恍惚的夕顏成了兩個端點。


    雷驍的身邊,簇擁的女子又多了一位。夕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靜的看著他們個個流光溢彩的麵容,不知心在何處。


    她昨夜痛了一宿,渾身的骨頭都象要裂開一般。嚴天沐出宮辦事,去了幾天沒迴來,她沒見到他,那痛便來了。雷堯頻頻舉杯,可目光卻由不住的飄向對麵的夕顏。她的麵色很差,白的毫無血色,整個人坐著便似在晃,神情遊離。朝顏沒有特別留意夕顏,和以往不同,這次王妃對她很是親切,拉著她說了不少體貼的話,她心裏興奮之餘,眼睛裏隻剩了雷堯,她深愛的、令她如此驕傲的丈夫。


    他什麽時候迴來呢?夕顏想。不是她懦弱,而是那種痛從骨頭裏鑽出來,人象是要被劈成兩半,她現在隻想快點見到他,快點從其中解脫出來。這樣想著,那痛便又起來了。她緊抓著桌角,咬著牙,怕讓人發現她的異樣。


    雷堯注意到了她的變化,隻是一瞬之間,她比剛才更蒼白,從他這邊看,竟可看到她頭上有了細密的水珠,她晃蕩著端起杯子,那酒還沒到嘴邊,便一斜,灑了一半。人人歡笑宴飲,無人注意到這一幕。她象一個幹渴了許久的人,迫不及待的將剩下的酒一飲而盡,皺了眉,稍稍的舒了口氣。她感覺到了對麵的目光,也隻是微微抬眼,冷漠的看看。她可以做的,就是這麽多。她並不想他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樣子。


    雷堯起身,一一敬酒,雷驍喝得很痛快,毫不避諱的接了瑾妃以口送來的葡萄。雷驍拍拍雷堯的肩,“不愧是雷家的子孫。”將他敬上的酒一飲而盡。平日裏溫文爾雅的王爺今天似乎又多了幾分英武之氣,幾位妃子也含羞帶笑的飲了酒。


    他斟好酒,走到夕顏桌前,居高臨下,他看到她的手因為用力而青筋可見,額上果然是汗珠密布。


    “你怎麽了?”眼前這個柔弱的女人和那個一身黑衣、冷冽的她完全無法聯係起來,他忍不住低低的問。


    她勉強的笑笑:“恭喜王爺得勝。”隻是幾個字,她說的無比艱難。她想倒酒,看著她顫抖的手根本握不住酒壺,雷堯皺皺眉,伸手為她斟上,遞到手中,可她根本接不牢,酒灑在了雷堯手上。他關切的看著她。


    “對不起。”她低了頭。她承受不了他關切擔憂的目光,那不是該屬於她,也永遠不會屬於她的東西。很想哭,可她不能哭。忍住,一定要忍住。她沒再看他,低著頭將手中的酒直接喝掉。


    雷堯還想說什麽,可顧忌到周圍眾人,也隻得作罷。


    他走開了,可衣炔上的味道猶在。他康複的很好,完全看不出曾經受過重傷。這才應該是他,自信英朗,有著舍我其誰的氣勢。他的人生就此開始了新的一頁,象他自己希望的那樣。姐姐,從此也應該再不會有流淚的時候了。她微微的笑笑,看在雷堯眼中,卻象堵了石頭,比眼淚更哀傷的,或許就是這樣帶著許許哀傷的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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