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嫵哦了一聲,看了看掌心毛茸茸的魘獸,將它捧到蕭清玉手裏:“抱歉,昨晚事出突然,出手重了些,我已經為它傳了不少妖力,讓它休息些日子,就能慢慢好了。”


    蕭清玉連忙接過,臉色複雜地看她一眼,小聲道:“你倒是比仙師,更像人一些。”


    藍嫵眨了一下眼,下意識瞄了眼季泠月,見她已經要走到正門,應該沒聽見,才轉頭對蕭清玉笑了下:“我就當你是誇我了。”


    季泠月遠遠叫她:“藍嫵。”


    “哎,”藍嫵應聲,猶豫了下,又迴頭道:“不過,你母後也許並不是不愛你,隻是痛苦超過了愛,若她能醒的話,和她好好談談吧。”


    蕭清玉抿緊唇,眼睛又變得濕漉漉了:“我會的。”


    “藍嫵?”季泠月又叫了一聲,蹙起眉,似乎有些不耐,藍嫵轉過身,一溜煙跑到她身邊,跟她一起踏出安寧殿的朱紅大門。


    見她們出來,門外守候多時的侍衛長連忙上前,還悄悄往門裏瞥了幾眼:“仙師,在下方才聽見裏麵傳出了一些動靜,是發生了什麽事嗎?”


    季泠月搖頭:“沒事,這裏也沒有我說的那種藥。”


    侍衛長點點頭:“那接下來……”


    “帶我們去見國師吧,”季泠月打斷他:“我有事情要與他商討。”


    “國師?”侍衛長簡直要被她跳脫的思緒搞暈了,好一會兒,才遲鈍地點點頭:“好,我帶您去。”


    走在路上,季泠月瞟了眼麵色如常的藍嫵,終於忍不住喚道:“藍嫵。”


    “嗯?”


    “我在你眼裏,也是如此嗎?”她猶豫著問:“以愛為名,行囚禁之事,很討厭嗎?”


    藍嫵幹脆道:“是啊。”


    季泠月一怔,似乎沒想到她這麽直接,第一時間竟沒覺得傷心,反而抬起頭,懵懵地看向她。


    藍嫵笑了一聲,戳了下她的腦門:“但是呢,確實是我先做錯了事,而我又這麽寬宏大量,和你許下了三年之約,所以,我可以勉勉強強不那麽生氣。”


    季泠月默了會兒,嘀咕道:“可是,如果我是皇帝的話,我不會放你走的,即便是死,你也要死在我身邊。”


    “說什麽如果,”藍嫵嘆了一聲,背過手道:“你又不是皇帝,再怎麽如果,我們也不會變成這副模樣的。”


    見季泠月蹙著眉還想反駁,她唉了一聲,無奈道:“你怎麽總想為我們倆設想一些最壞的結果。”


    季泠月搖搖頭,認真道:“我不是設想最壞的結果,我隻是想要你知道,我如今是個什麽樣的人。”


    藍嫵怔了一下,側首看她。


    季泠月也平靜地看向她,輕聲道:“我已經不像從前那般一心一意盼著你好了,藍嫵,我是個很自私的人,也許我比你想的,還要更壞一些。”


    皇宮的東南角,那座高高立起的觀星台,便是袁縝常待的地方,此時天高雲淡,晴空萬裏,不像入夜時能看到滿天繁星,但白色蒼蒼的男人仍然獨坐在桌案旁,抬首仰望著一碧如洗的天空。


    侍衛長隻送到觀星台下,便不能再前進一步,季泠月帶著藍嫵上到頂端,站在他身後喚了一聲:“袁縝。”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迴首,溫和道:“仙師來了,請坐。”


    藍嫵跟著季泠月坐到了袁縝對麵,稀奇地打量他幾眼。


    這人按說不過三四十來歲,正值壯年,卻如此消瘦蒼老,看起來倒像是弱不禁風的病人。


    “仙師來見我,是皇後的病情有進展了?”


    季泠月嗯了聲,將真相娓娓道來,袁縝聽後愣了會兒,才感慨道:“如此簡單的小事,竟鬧到了這般地步。”


    “小事?”季泠月蹙起眉,忍不住道:“皇後厭倦被囚於深宮,隻願沉淪夢中,你覺得是小事嗎?”


    袁縝搖頭道:“對我來說,除卻生死,都是小事。”


    說著,他捂著唇幹咳一聲,抬眸瞧著季泠月,艷羨道:“昔日第一次見到仙師時,我不過還是少年稚子,如今,我已垂垂老矣,仙師卻還是當年的模樣。縱使能推演天星、神機妙算又如何,人類不過短短百年壽數,彈指即過,死後便是一抔黃土,什麽也不剩了。”


    季泠月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輕嘆一聲:“罷了,際遇不同,想法自然不同,我們……還是談一談這個東西吧。”


    她轉過頭,示意道:“藍嫵。”


    藍嫵嗯了一聲,掏出那塊石板碎片,推到了袁縝麵前:“這上麵的文字,想請先生看一看。”


    袁縝低下頭,掃了一眼,卻忽然怔住,下意識將它拿了起來:“這個……你們是從哪兒得到的?”


    藍嫵猶豫了下,含糊道:“海裏。”


    “海裏?”袁縝疑惑地皺起眉:“怎麽會是海裏?”


    季泠月忍不住問:“你認得這東西?”


    “東西不認得,不過上麵的字,確實有些熟悉,仙師可還記得,當年師父時時看的那本書?”


    “自然,正是覺得相似,我才來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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