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解釋下她怎麽在這裏?”歐瑾瑜覺得此刻有理也變成了沒理,明明是自己的家,明明是自己的房間,明明是自己的老婆,明明是自己合法的活動,怎麽就演變成了這樣一幕尷尬的鬧劇。


    小雲朵還是迷迷糊糊地睜不開眼,她睡眼惺忪地拿手揉著小臉,一個哈欠接著一個哈欠的,嘴裏卻乖乖地迴答著歐瑾瑜的問題:“人家好困啊,我覺得整棟房子就叔叔的這個房間最漂亮了。”


    “你就選擇在這裏睡覺了?”歐瑾瑜蹲下身子,如果是別人此刻估計早死了無數次,可對方是小雲朵,他所有的暴怒就隻得收斂起來,他的手掌慢慢撫弄著她柔軟的發,動作輕柔而和緩。


    “嗯。”小雲朵認真地點點頭。


    “可是為什麽不在床上睡?”歐瑾瑜的無奈已經擴大到了極限,小姐,如果你在床上我們怎麽會這樣無所顧忌,怎會這樣被動。


    小雲朵指著自己剛剛藏身的桌子下麵,一臉稚氣地迴複:“因為那裏讓我覺得很安全。”


    她居然還懂得用安全這個詞,可是她害怕什麽?這樣小的孩子也會缺乏安全感嗎?歐瑾瑜用手臂攬住她,她的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背上,他聽見她在他的耳邊說:“每次捉迷藏我都喜歡躲在下麵,我希望你們可以找到我,可以發現我不見了,可是你們忘了我。”


    孩子在歎氣,即使躲在被子裏的初夏也聽得出小雲朵的失落,她突然想今天的一切會不會是一種預兆,小雲朵已經存在,已經早在她之前就已經活在歐瑾瑜的生活裏,她和她的媽媽早她一步,她們是歐瑾瑜生命裏不可忽略的部分,就像是那些逝去的年華,它會匆匆而過,卻沒有人可以否認它的存在,他與宇淩萱的那段日子不止是一篇冗長的記敘,記敘可以忘記,可是他們不可以,因為他們有一個鑒證,那段愛的鑒證,小雲朵。


    楚雲霓不悅地望望蜷縮在被子裏的初夏,口吻很不好,“歐家一向都講究禮法,大白天當著孩子、父母還有那麽多下人的麵,成什麽體統!還不穿上衣服,丟人!”


    初夏在被子裏瑟瑟發抖,從沒有那麽丟人過,可是自打和這個男人糾纏的那天起,自己便注定成為了一個笑柄,甚至連她自己都會瞧不起自己。


    “歐瑾瑜,你穿好衣服就出來,我有話說。”楚雲霓說完轉身就走,這個房間她一刻都不想待。


    歐姍姍此時從門外走進來,她嘟著嘴一副看誰都不順眼的表情,隻對著小雲朵笑笑然後說:“小雲朵來,和姍姍阿姨走,這裏太髒了。”


    小雲朵被她從歐瑾瑜的懷裏搶出來,離開的那一刻她還不明白,怎麽會髒呢?明明很幹淨啊,那裏有漂亮叔叔,還有一個好美的阿姨,可是她的手被歐姍姍拽著,不由得她做主,於是她隻是迴頭指著歐瑾瑜的方向,“叔叔在那裏,還有,那個阿姨好美啊??????”


    歐姍姍賭氣迴:“美什麽美?那是你後媽。”


    後媽是什麽?難道還有前媽嗎?小雲朵摸不著頭腦,她稚嫩地問:“什麽是後媽?”


    歐姍姍本想迴,就是你爸爸給你找的新媽媽,可轉念一想又不對,歐瑾瑜並沒有承認這孩子,就隻得搜尋著可以搪塞過去的答案,最後她說:“就是白雪公主裏惡毒的皇後。”


    小雲朵全身都打著哆嗦,這個童話她聽過,她嚇得捂住嘴,生怕初夏這會也會給她喂那個有毒的蘋果,她想,後媽好可怕,那個阿姨好可怕。


    歐瑾瑜一邊穿上衣服,一邊對著床的方向說:“別在那做鴕鳥,有什麽大不了的,不過是情不自禁,又不違法,快起來,不然一會吃飯的時候見不到你,老爺子問起來更尷尬。”


    初夏繼續呈裝死狀。


    男人無奈地搖搖頭,隻好隨她去了。


    初夏等房間裏徹底恢複了平靜才偷偷從被子裏露出一雙眼睛,她左瞧瞧右看看,見沒有危險才以消防員的速度把衣服套在了身上。


    她小心翼翼地走下樓,一切還和剛剛一樣,很安靜,可她卻覺得剛剛的靜是真正的、純粹的,可如今,卻像是粉飾後的太平,連無聲都成為了一種虛偽。


    “真看不出來呢!”不知哪個仆人和別人小聲聊著天。


    可是這句話就好像一個釘子深深地釘在她的胸腔裏,隨之而來的每一句話無論說什麽她都會把這些和自己聯係到一起,她覺得在下人們眼裏她成了不正經的蕩婦。


    口幹舌燥,她掙紮著走向餐廳,如今她不想指使任何人為她做事,她怕別人探尋嘲笑的目光。


    剛端起水杯,便看見不遠處的小姑娘正躲在角落裏看她,那雙圓圓的眼睛轉來轉去,像是兩顆閃爍的寶石,她純煙的眸底亮晶晶的,和某人那樣的相像。


    她想,這就是血緣嗎?那是多麽奇妙的東西,那是一個人的生命在另一個人身上的延續,即便隔著天涯海角也阻擋不了。


    她該討厭這個孩子不是嗎?可是偏偏不,她沒有理由地喜歡她,喜歡她笑時的樣子,更喜歡她觀察人時那樣警惕的目光,她不會知道,她在這孩子身上尋找著一種東西,那種似曾相識,隻因為她是縮小版的那個人。


    她慢慢走過去,等到靠近她的時候,初夏才發現那孩子還長了一張飽滿如紅櫻桃一樣的唇,那唇形應該像她的母親吧,初夏忍不住想。


    她伸出手想要摸摸那孩子的臉,想要見識一下那真正柔軟的觸感,可是她卻像是撞見鬼一樣拚命向後麵跑去,邊跑邊看著初夏有沒有追上來。


    初夏覺得自己肯定是瘋了,不然為什麽會那樣追在小女孩的身後,其實她隻是想告訴她不要跑,小心一點。


    她和小雲朵就這樣一前一後跑進了歐瑞祥的書房,裏麵古舊的物件比比皆是,歐瑞祥喜歡收藏一切有曆史的東西,所以這裏麵竟有種經年的閱曆。


    她不解地望著小雲朵,她笑笑,可是那笑容在孩子的眼裏也變為了老巫婆的猙獰,她想,壞了,那個阿姨過來了,啊,她越來越近,她會逼我吃毒蘋果嗎?


    小雲朵一步一步後退,等到初夏的手輕輕觸到她的肩膀,她本能地向她猛推了一把,成年人與孩子的力量是那樣懸殊,她越是用力,帶來的反作用便越大,她直直地向後倒去,初夏驚唿出聲,“小心!”


    晚了,一切都晚了,當初夏看見那破碎的花瓶,當初夏看見那殷紅的液體,她便知道今天的厄運終於來臨。


    她費力抱起孩子,慌亂中突然覺得掌心一疼,溫熱的手感,可她卻來不及看。


    所有人都隨著小雲朵聲嘶力竭的哭聲而來,那裏麵有驚惶失措的歐瑾瑜,剛剛他還理直氣壯地反問楚雲霓,“您怎麽知道那一定是我的孩子?如果沒有親子鑒定,一切都不算數。”


    “淩萱嫁的人是老外,可這孩子是黃皮膚煙眼睛??????”


    “哈哈,笑話,隻要是黃皮膚煙眼睛的就都是我的後代,我是歐瑾瑜,不是炎帝黃帝。”


    狡辯不代表不關心不在乎,當他看見小雲朵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便覺得心疼無比,他想人都是有感情的,何況是這樣一個惹人喜愛的孩子。


    歐姍姍問:“小雲朵,怎麽會這樣?”


    小雲朵哭啞了嗓子,她說不出話,就隻是無辜地指著初夏,那一刻初夏覺得自己成了這世上最大的惡人,可是她不是,可是有誰會相信。


    歐姍姍惡狠狠地說:“你可真狠,連那麽小的孩子都不放過。”


    歐瑾瑜抱起孩子就向外跑,留給初夏一個陌生的背影。


    醫院的走廊裏,歐瑾瑜低頭坐在那,孩子的頭已經縫合好了,那樣小的孩子在縫針的時候幾乎哭斷了氣,他第一次這樣心疼一個人。


    初夏一步一步走在瓔園通往公路的道上,手上的傷口已經疼得麻木,直到有車子停在自己身邊,車裏的方傑問:“小夏,你這是怎麽了?”


    他來這裏見一位剛剛遊學迴來的教授,剛出來開了沒一會就看見失魂落魄的初夏,初夏望著他,隻說了一句:“送我去醫院好嗎?”


    方傑看著她失血的手,不再說話隻是把車子開的飛快。


    初夏來到的時候,歐瑾瑜仍舊坐在那裏,她望著他很久,他才發現她。


    初夏不知為什麽要解釋,卻還是說:“我沒有推她,真的。”


    男人沉默著。


    初夏不計後果地說:“如果不相信你可以查房子裏的監控。”


    男人想說早就沒有什麽監控,他把所有的監控全部拆掉了,包括瓔園的,她那樣計較嗎?和他計較?現在連個孩子都需要如此費心費力,需要用一切來證明自己,她就那麽怕輸?


    男人的目光如繩索一樣桎梏了她的心髒,剝奪了她的唿吸,她忍不住追問:“你懷疑我?連你也懷疑我嗎?”


    初夏不敢相信自己的腦子在想什麽,在經曆了那麽多以後,她居然還是在意他相不相信自己。


    他的麵目在不明的光線下變得模糊,她恨恨地移開追逐在男人身上的目光,愛已經遙遠,那所謂的信任便成了一件多麽可笑的奢侈品。


    她的手費力地攥了一下,疼,很疼,原來幸福對她來說真的是那樣遙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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