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這個時候,主持人宣布慈善義賣會正式開始,歐瑞祥有意為兒子解圍,便主動邀請宇淩萱一起。


    他紳士地向前一伸手,示意女士優先,宇淩萱不好拒絕便笑著走過去,她不是不明白歐瑞祥如此做是故意支開自己,好不令歐瑾瑜為難,可麵上卻不露毫分,反而與歐瑞祥更加地親近,最後竟是挽著歐瑞祥的胳膊一起走入的會場,歐瑞祥也不推脫,微微一笑便任由她如此。


    這邊的歐姍姍卻似乎在和歐瑾瑜賭氣一樣,故意衝他嘟著嘴,一句話也不說就氣唿唿地進了會場,最後還不忘了丟給初夏一個大大的白眼。


    其實,她從未見過初夏,根本談不上憎惡,隻是這個女人的存在卻讓哥哥疏遠了淩萱姐姐,她不管當初歐瑾瑜同宇淩萱之間的恩恩怨怨,到底誰對誰錯,她隻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哥哥便隻有淩萱姐姐對她最好。


    那時,她每每纏著她給自己梳頭發,她都會不厭其煩地為她打理出最美的發型,在她的發尾上細致地紮上美麗的蝴蝶結,她笑著對她說:“我們姍姍最漂亮了,就像公主一樣。”


    在歐姍姍的記憶裏,她是唯一一個誇獎自己漂亮的人,沒有一個人會那樣注重她的感受,會那樣認真傾聽她說的每一句話,會把自己的時間無私地留給她這個幼稚的小女孩,可這些對於童年時的自己卻是那樣的重要,以至於她的童年記憶裏就隻有兩個人的存在,那便是歐瑾瑜與宇淩萱,他們的位置甚至遠遠高於自己的父母,所以在她的腦海中,這兩個人必須一輩子在一起的,絕不可以分離。


    可是現在,哥哥的身邊卻有了另外一個女人,她的頭腦不屑去分析歐瑾瑜的情感,她隻是偏激地覺得如果不是這個女人的存在,哥哥即便和淩萱姐姐有誤會也會慢慢地解開心中的結,早晚有一天會盡釋前嫌,可現在,所有的美好都被這個可惡的女人破壞了,所以她心裏既定了對初夏這個破壞者的印象,便覺得她無比的討厭。


    初夏留在原地,依舊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歐瑾瑜不明就裏,以為是歐姍姍無故給她臉色讓她心裏不痛快,便貼心地說:“小孩子不懂事,別理她。”


    初夏尷尬地一笑,卻覺得那笑容竟是如此的艱難,她混亂在自己的世界裏,陡然失去了剛剛才建立起的自信,似乎宇淩萱的出現便把她打迴了原形,從真正的公主現身的那一刻起,她便再一次變迴了當年的灰姑娘,宇淩萱如同一個魔咒一樣將她一下子打入了無盡的深淵。


    她倉皇地掃過自己身上的禮服,生怕自己也會在十二點的時候失去了所有的魔法,一切都將複原,華服會變得破舊不堪,而門外的馬車也終會變成南瓜,那麽她的王子呢?還會屬於她嗎?她的冷汗漸漸滴落下來。


    歐瑾瑜卻細心地關注到了這些,他掏出手帕輕輕為她擦拭著鬢角的汗水,他手帕上淡淡的古龍水香氣徐徐地飄過來,令人舒爽。


    初夏這才感覺好些,她迴報給他一個感謝的微笑,卻聽見有人咳了幾聲,繼而笑著說:“你們是不是太不注意了,這人來人往的,不用這麽郎情妾意?”


    歐瑾瑜不去看也知道是誰,他就低頭細致擦著女人手心裏的汗水,心情卻極佳地迴答著:“你這兩天又學了新成語,真是孺子可教也!”說完,狡黠地一笑。


    威廉聽不懂他嘴裏的話,有點著急,初夏在一旁忍不住笑起來,可又覺得這樣似乎不大厚道,便轉移話題問:“這郎情妾意是誰教你的?”


    “是茉莉。”威廉洋洋得意地說,“她說你們這樣就叫做郎情妾意。”


    初夏卻在聽見那個名字後如噎在喉一般,歐瑾瑜會意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明白她的擔心,剛想提醒威廉幾句,卻聽威廉說:“開始了,我們進去。”


    歐瑾瑜隻得無奈地攬著初夏走進主會場。


    嘉賓席上早就預留好了他們的位子,初夏坐下來便覺得如坐針氈,無數的眼光射向她,如芒刺背一般,她終於在此刻明白了做歐瑾瑜的女人似乎並不那麽簡單。


    她的眼神忍不住滑向歐瑞祥身邊的宇淩萱,此時她正微笑著與曾經見過的朋友寒暄著,臉頰上淺淺的酒窩甜美而可人,一時間初夏甚至覺得在眾人眼中她依舊是歐瑾瑜的正牌女友,她不過是走開了一下下,現在她迴來了,他身邊的位子自然還會屬於她。


    那麽自己算什麽呢?她有些落寞地想,也許自己隻是他一時裏的填補,就像是旅途中無奈更換的備胎,到了目的地終究還是會被換下,她灰心地低下頭,根本聽不見上麵拍賣了什麽,反正那些標價著天文數字的藏品也不是自己的能力可以企及的。


    直到歐瑾瑜有意識地輕捏著她的手指,她才意外地看向他,他卻向台上一指,她緩緩向前望去,才發現這一件拍品,據傳是南唐後主大周後所用的焦桐燒槽琵琶,燒槽之說,或謂之焰材,相傳蔡邕從正在燒飯人家門前路過,聽見一塊梧桐木發出劈啪聲,清脆響亮,便向那燒火人討了那塊木頭,迴家做了一把古琴,此琴音色優美,因琴尾有一段燒焦的部分,故稱焦尾,後人為得焦尾的優良音質,有時會故意燒熱桐木的一頭使其音域寬闊,但此是可遇而不可求之事,故失敗率極高,幾少有傳世之作,琵琶用此法製成更是絕無僅有,這把琵琶更因風流才子李煜與大周後娥皇一段唯美的愛情佳話而身價倍增。


    初夏也不由得被這把曠世名琴所吸引,久久凝視著它泛黃的麵板,那上麵斑駁的痕跡便如同那世淒美的故事,一時裏觸碰著心底的絲弦,宮商角徵羽間零落著無數的纏綿,她眸光也在此時泛起水霧一般。


    歐瑾瑜看在眼裏,他如癡如狂地凝視著女人,竟忘了去聽前麵幾番的競價,直到拍賣師嘴裏喊著:“還有沒有更高的出價?兩百萬一次,兩百萬兩次??????”


    歐瑾瑜應聲喊道:“三百萬!”


    舉座嘩然,就連身邊的歐瑞祥也不禁看向他,卻很快在唇邊露出一絲了然的笑意,他明白歐瑾瑜一下子加價如此之多,怕是對此件拍品勢在必得,至於他購買此琴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雖說價錢不便宜,但他卻不是那種古板的父母,也算懂得風情,千金換得佳人笑,倒也值得。


    他卻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攸然眉宇一緊,低聲問:“瑾瑜,這個女孩就是前一陣牽扯在香港案子裏的?”


    歐瑾瑜沒有出聲,就隻是用眼神迴答了父親的問題。


    他剛一承認,便聽見那邊歐瑞祥突然加大了分貝說:“糊塗!”好在會場的人正讚歎著競拍成功,一陣陣的掌聲鋪天蓋地地傳來,遮掩了父子倆的談話,就連離他們最近的初夏與宇淩萱都沒能聽見。


    歐瑞祥似乎也覺察出自己方才的不妥,連忙壓低聲音說:“做生意難免會耍些手段,這無可厚非,可是怎麽能讓女人牽扯在其中呢?簡直是胡鬧!男人的傷害自然要自己扛著,你這樣做,萬一??????你就不怕自己後悔?瑾瑜,爸爸知道香港這件案子你背負了很大的壓力,可是爸爸隻想告訴你,生意再重要也不過是生意,沒有什麽比感情更重要,也許你們年輕氣盛會注重成敗得失,可是到了我們這個年齡才會明白一切均是過眼雲煙,隻有心裏的真情才是最重要的,爸爸看得出你喜歡這個女孩,爸爸也覺得她很不錯,既然這樣就該好好待人家,這次的事爸爸知道你有苦衷,也怪爸爸難為了你,唉!”


    歐瑾瑜低頭聽著歐瑞祥的教誨,半晌,卻聽歐瑞祥突然問:“威廉知道這件事的原委嗎?”


    歐瑾瑜搖搖頭,歐瑞祥一愣,許久才拍著他的手,認可地說:“好孩子,難為你有情有義,還是不要告訴他,這次也算你救了你李伯伯一次,隻是這樣的代價未免有些大了,好在李家的經濟危機暫時也因為這次我們的勝利而有所好轉,不然看你李伯伯當日的情形,隻怕會破產,唉,做生意萬萬不可像他那樣不知深淺地孤注一擲,你雖說做的有些心狠手辣倒也算得上幹淨利落,隻可惜那個女孩子??????”說著惋惜地一歎。


    歐瑾瑜卻適時地說:“我已經安頓好了,她最近也恢複了很多。”


    “那就好,隻是這哪裏是金錢可以彌補的。”歐瑞祥所有所思地一頓,緩緩地說:“你以後也要學會進退取舍??????”


    他還想說什麽,卻見那一件拍品已被秘書送至歐瑾瑜眼前,這才停下要說的話,隻是對著兒子用眼神示意要他現場送給身邊的女子。


    歐瑾瑜沉吟片刻才將琴遞至女人的眼前,卻隻說了兩個字:“送你!”


    初夏驚訝地看著眼前名貴至極的琵琶,雖然親眼看他果斷地喊出高額的價錢,還以為他是看重它的文化內涵,想要自己收藏,卻不想他會送給自己,一時裏竟有些不知所措起來,最後還是威廉在一旁鼓動了半天,她才受寵若驚地接過來,卻聽見男人悄聲在自己耳邊道:“可否用這把琵琶換一個吻?”


    她微微一怔,來不及表達什麽想法,男人的唇便已落在她的臉頰上,她眼前恍然光亮一片。


    宇淩萱旁觀著這一幕纏綿悱惻,原來,感情就如同上演的戲碼,是一門時間的藝術,她再次登台卻猝然發現主角早已變換,她沉默著看男人為那個女人一擲千金,就隻為搏她一笑,猛然,她才發現,自己丟失的竟是比這琴更名貴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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