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弦樂隊中的銅管樂器和木管樂器似乎在做著彼此技巧、音色上的較量,那是渾厚與委婉的碰撞,猶如一個雄健的男人挽著一位美麗的女子在舞台上快速地跳動,他們搖曳的身姿在弦樂細碎的震音襯托下旋轉。


    定音鼓卻在此時突然地闖入,像是在預告著一場變故的到來,這時,京胡才咿咿呀呀的模擬著人聲跳將出來,宛如一個插在那一男一女中的第三者,隻是那妖嬈的聲音便足已酥麻了你的身骨。


    初夏聽得有些癡了,這部新的交響詩是先前公演過的那部的延續,卻更加細膩抒情,如果說上一部是一首恢弘的曆史史詩的話,那麽,這一部便是攝人心脾的敘事組曲,它更加深刻地走近人的心裏,一絲絲一縷縷,如泣如訴。


    她忍不住望向指揮台上的江雨默,這一刻的他帶著無法言說的光環,在樂曲的流動中,他駕馭的似乎不隻是旋律上的線條,而更像是人們心裏的聲音,他的一個眼神,一個手勢,都巧妙地引領著眾人在樂林中探索。


    初夏癡迷得有些忘我,她甚至忘記了剛剛自己數過的空拍到了多少小節,直到江雨默給了她很多次提示,她都沒能及時地進入,江雨默皺著眉喊著:“停,停,初夏你幹嘛呢?”


    初夏紅了臉,卻聽見茉莉在一邊不陰不陽,不冷不熱地說:“她看你呢!”


    這話贏來一片噓聲和口哨聲,人群裏最需要的就是八卦,即使是在專門演奏高雅藝術的樂團裏依然需要不高雅的聲音,人們對這些的鑽研似乎永遠比對古典主義音樂更為感興趣。


    江雨默的臉微微發燙,他尷尬地說:“不好意思,咱們再來一次。”


    初夏更加的混亂了,自從昨天茉莉說過那句話以後,她就把所有的所有從前至後地想了一遍,也許茉莉說的沒錯,過多的接觸對誰都不好。


    她低下頭,不再關注江雨默的指揮,自己在心裏默念著休止的小節數,也許省去與指揮眼神的交流,自然會少了某種靈動性,可是她想,多了那種交流,隻怕茉莉會把她吃了也不一定。


    一個樂章結束的時候,團長招唿大家說:“大家看,誰迴來了?”


    來人微笑著,搞怪地向大家行著西方紳士們慣用的俯身禮節,大家哄堂大笑,那個傻傻的方傑終於迴來了,團長的話還在繼續:“方傑這次在帕格尼尼國際小提琴比賽中獲得第二名,大家鼓掌。”


    眾人一片歡唿聲,更有人大喊著:“傑子,歡迎迴來。”


    方傑向大家揮揮手,卻調皮地朝初夏一眨眼,初夏愣在那,她的頭突然有點疼,太陽穴上的血管突突地直跳,這個麻煩又迴來了,她該怎麽向他解釋自己現在的身份?


    依照方傑的個性,如果糾纏起來就會沒完沒了,所有的事情都會被他搞砸,而這些如果被歐瑾瑜知道,後果將不堪設想,一個江雨默已經天翻地覆了,如果再加上執著的方傑,初夏有些不寒而栗。


    團長突然客氣地向江雨默說:“江老師,您訂製的演出服可以了,您要不要試試?”


    江雨默點點頭,反正他現在也沒有心情繼續,倒不如讓他、讓大家都休息一下,他示意大家休息片刻,便跟隨著團長去了換衣間。


    再出來的時候,江雨默身上的衣服成了筆挺的黑色禮服,衣服的每一個細節都襯托著他優雅的風度,和藝術的氣質,茉莉癡癡地望著,她看了一眼身邊的初夏,她一直低著頭不去看江雨默,可這在茉莉眼中,根本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她皺皺眉頭,似乎現在初夏做什麽都是錯的,看江雨默不行,不看更不行,因為她覺得,眼睛不去看,而心裏在看會更加的可怕。


    江雨默手裏提著領帶,慢慢地向脖子上纏繞著,卻怎麽也整理不好,他忽然想起有一段日子,每到演出的時候,媽媽江如夢都會為他打好領帶,細致地調整好他的衣服,那是一種莫大的幸福,他愣在那,而團長卻錯意地以為他用慣了助理,自己反而就不會弄了,他獻殷勤一般衝著初夏喊道:“初夏,你怎麽那麽沒有眼力見兒?還不快給江老師係好領帶。”


    初夏扭捏著站起身,恰好看見方傑不解的表情,他詫異地看著她,自己出國參加比賽的這段日子究竟都發生了什麽,自從初夏莫名其妙地上了那輛蘭博基尼以後,似乎就一直在故意躲避著自己,當時因為正忙著準備各種申請比賽的文件,沒有多想,可是,現在自己迴來了,卻發覺她和以前不一樣了,而這個江雨默又是誰,憑什麽初夏就要像是小丫頭伺候員外一樣地服侍他,有太多的疑問充斥在心頭,他有些蒙住了。


    穿梭在人群中,初夏根本不敢去看茉莉那張臉,而方傑的目光射在身上,她無奈地迴望著,他的眼中有太多的問號,可是她解釋不了,這裏麵亂的像是一團麻,尷尬地笑笑,心裏卻想:恐怕你不明白的事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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