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大廳裏,嘈雜一片。


    初夏一邊搜尋著入境通道中的人,一邊不停地背著:“畢業於美國西部南加州大學音樂學院,後在柯蒂斯音樂學院繼續深造,畢業後在諸多知名樂團演奏,如波士頓交響樂團、芝加哥交響樂團、辛辛那提交響樂團、克利夫蘭管弦樂團、紐約愛樂樂團、匹茲堡交響樂團、聖路易斯交響樂團,擔任底特律交響樂團首席······”


    天啊,這人根本就是半部美國音樂發展史,他有著例如伯恩斯坦、例如魯賓斯坦這樣的校友,又有著世界知名演出團體的演出經驗,真不知道這樣的國寶級人物為何會屈尊和一個城市的交響樂團簽下合約,卻不是國家級的,而這合約裏帶來的利益又是那樣的微不足道,不但如此,他在世界各地的演出都將會暫時擱置,這微薄的收入恐怕不足以填補那邊的損失,初夏疑惑著,這個音樂天才究竟在想什麽?


    也許這都輪不到她來操心,因為她隻是充當一個小小的私人助理的角色而已,她珍惜這個工作的機會,因為她希望畢業以後能夠順利地進入這家樂團,當然前提是她必須可以保研成功,拋下世俗的一切,她也珍惜這次與大師近距離接觸的機會。


    她迴過神來,繼續背著她的台詞,明明可以早些準備,不至於這麽匆忙,卻因為昨晚那一次意外的對話而打亂了她的計劃······


    “定個契約如何?”


    她忘了自己昨天是怎樣地倉皇逃出,但她記得他的眼睛,那裏麵慢慢堆積起無數無數的自信,他不相信她會拒絕他。


    可她卻違背了他,雖然她知道,她是多麽地想和他在一起,可是那個一起的含義卻不是這種,她拒絕了他,不是用語言,而是用態度,她像逃離瘟疫一樣地跑掉了,雖然心裏麵一直沒有離開他,但是她卻真的帶著她的琵琶風一般地跑掉了。


    她不敢迴頭,因為她怕自己隻要一迴頭,就會融化在他注視之中,她的心滴著血,卻不能讓他看到,自尊已是她剩下的最寶貴的東西,她不希望他瞧不起自己。


    初夏的心再一次疼起來,或許他不該出現,他不該在五年後又重新迴到她的生活之中,當她好不容易收拾好那場單戀的殘局,好不容易讓受傷的心慢慢地平複,慢慢過著屬於自己的日子,慢慢找到屬於自己的自信,可他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了。


    一切都被打破了,就好像是隱藏多時的謊言被拆穿,她偽裝的幸福一下子都不存在了,所有的都在他出現的一刻煙消雲散,變成了虛幻,他是什麽?初夏小聲問著自己,他是撒旦,初夏小聲地迴答著自己。


    愣著神,初夏沒有聽到航班降落的消息,她的心開始遊走,為了昨晚的男人,更是為了五年前的男人······


    江雨默推著行李車,一個人慢慢地行走著,他酷似明星的外貌惹來不少人的注意,而他卻並不為此而緊張,他是學表演的,如果一個演奏家害怕大家的注視的話,他還能存活在舞台上嗎,這就如同一個外科醫生卻懼怕鮮血一樣的可笑,他平靜地接受著人們的注視,嘴角甚至有些微微上揚。


    偌大的機場裏,人聲成了最大的背景音樂,再一次聽到這麽多人說出他熟悉的語言,他竟有些茫然,在今日,他算是到達?還是歸來?他是迴家?還是出訪?他是個返鄉人,還是異鄉客?


    他也說不清楚,他隻知道,在這個城市樂團向他投出橄欖枝的一刻,他就迫不及待地拋下了所有,他並不想證明他有多麽的愛國,但他迴來確實是有目的的,即使媽媽一直反對,但他仍要迴來,因為他從離開這個地方的那一天起,他就為了這次迴歸而努力著,終於,這一天來到了,他的卷土從來。


    他舒了一口氣,唿吸著熟悉似乎又陌生的空氣,他慢慢地尋找著接他的人,在來之前他和團裏沒有提出任何要求,甚至沒有在合約上提出什麽經濟上的補償,他隻是提了一個要求,一個有可能會讓人誤會的要求。


    “我需要一個助理。”他當時說。


    “當然,當然,總得有人打理您的衣食住行嗎。”他們的迴答也很幹脆,因為他們知道這個要求不算無禮。


    “我需要一個女助理。”他當時說。


    “恩,好的,沒問題。”


    “我需要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助理。”他當時又說。


    “額······好的。”


    他像是能穿越這越洋電話,看到對方扭曲的臉,可他不管,他就是這樣的人,要什麽會說的清清楚楚,他的脾氣很好,可是他的原則卻很強,因為他活的很清楚,因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麽。


    在一堆人裏,江雨默發現了寫著自己名字的紙卡,而那個本該舉著它招搖過市的女孩子正像是念咒語一樣嘀咕著:“克利夫蘭管弦樂團著名的指揮有羅津斯基、馬澤爾······”


    他看著那女孩如同愛麗絲一樣的眼睛,他的笑悄悄爬上他的眉梢,這個樂團合同最大的福利恐怕就在這了。他輕輕拍拍初夏的肩膀,並不用力,因為害怕嚇到她,他的聲音和緩地說:“你是在接人嗎?”


    初夏點點頭,卻仍然不明白眼前的男子什麽意思,這個機場裏無外乎送人的人,被送的人,接人的人,還有被接的人,難道還有其他嗎?


    “那麽,接到了嗎?”江雨默依舊不慌不忙。


    初夏搖搖頭。


    江雨默隨即淺笑著伸出手,說:“你好,我叫江雨默。”


    初夏驚訝地張大嘴巴,甚至忘了禮貌性地握手,她以為以她所掌握的資料來看,這位江先生起碼該是不惑之年,可是眼前自稱是江雨默的人卻是那樣的年輕,她混沌的大腦,好一陣才醒過味來,依舊沒有伸手,她傻傻地一鞠躬說:“江老師好。”


    江雨默收迴手,沒有尷尬,卻隻是說:“我對團裏的唯一要求他們做的很好。”


    “是什麽?”初夏的好奇心在作祟。


    “就是······我說我需要一個美女。”江雨默的眼睛慢慢彎成了一個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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