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太師的話,三皇子聽得懂,但是他也十分堅持自己的想法,「我們圖蘭人,不做墊腳石。」


    這句話,他用磕磕絆絆的大光語說了出來,在場所有人都聽得很清楚,也聽明白了三皇子的意思。正是因為如此,許多將士都變了臉色。


    合著你不想當墊腳石,就讓我們去當嗎?!


    宋輝說得不錯,此時宣王與圖蘭合作,就是真正的造反。之前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現在已經完全站不住腳了。


    他自己名不正言不順,底下的將士難道都沒有眼睛沒有心嗎?


    本來就有動搖的人,現在又聽見圖蘭人這般說,明顯就是要讓他們先去送死的意思,這誰能幹啊?!


    「三皇子的顧慮,本王明白。」宣王沉思良久,還是下了決定,「本王,不會讓皇子為難。」


    不讓三皇子為難,那麽就是讓自己為難!


    當下便有將士忍不住,想要開口。可是卻被旁邊的人,拉拉一把。對方沖他搖搖頭,示意他不要在這個時候開口。


    三皇子露出滿意的微笑,「如此,本皇子便放心了。」


    會議結束,兩名將士悄悄來到了營地的後方。其中一位氣得脖子都紅了,「老方,你剛才拽我幹什麽?王爺這是讓我們去送死,連這都不能說嗎?!」


    宣王的意思很明顯,他現在就是要討好圖蘭。


    圖蘭人怕死,不敢沖前麵,所以他就給三皇子承諾,沖在前麵的人都是他宣王的人!


    合著圖蘭人是人,他們就不是人了嗎?


    「老林,你就是太衝動了。我拉著你不讓你說,也是為你好。」被喚作老方的將領,也是宣王手下的老將了,他的眼裏透著滄桑,看透了世態炎涼,「你說了除了讓王爺記恨,又能有什麽用呢?」


    宣王這人心眼小,若是當麵反駁了他,不管你是再優秀的將領,都會被他穿小鞋。


    老林以前也不是不知道,但是現在都什麽時候了,他難道還要在意這虛無縹緲的前途嗎?


    「老方,不說其他,我手下的情況你也知道。最小的才十二,連刀都握不穩!」這麽點大的娃娃,還沒練出來,就要被逼著上戰場。他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也是父母心疼的孩子——


    讓他送他們去死,老林做不到!


    之前宣王說過,等圖蘭人來了,就讓他們去打頭陣。等到他們與江汜兩敗俱傷的時候,自己的人再上去,坐收漁利之利。


    可是現在,打頭陣的人變成了他們,而圖蘭人就像是他們的祖宗一樣,留守後方,這換誰能夠接受?


    老方嘆了一口氣,「誰說不是呢?王爺這麽做,真是沒把弟兄們的命當命啊……」


    第一百零二章 人心


    老林嘆著氣走了,今日的天空很藍,可是他卻覺得整個世界都仿佛是灰色的。


    尤其是當他迴去後,麵對那一張張期待的臉龐時,更加覺得內心變得無比的沉重。


    有個危險的想法,直擊他的腦海。若是投降,是不是還能夠換手下弟兄活命?


    聽說攝政王隻殺敵軍,不殺俘虜。當年也有叛變的亂黨,但是在主動投降之後,被充作苦役,戴罪立功後還有了新的出路。


    圖蘭士兵江汜見一個殺一個,從來不要俘虜。所以圖蘭人對他怕得深沉,可是,他們是大光的子民啊!


    「將軍,你在想什麽?」剛滿十二的少年,笑著遞給老林一個窩窩頭,這是他剛才特意給老林留的。


    少年的笑容很陽光,絲毫不知道即將等待他們的命運,「將軍,快吃吧,這是大家給你留的,怕你迴來沒吃的。」


    吃食緊張,不管是將軍還是士兵,都是一視同仁。


    老林被叫去商討作戰方案,已經做好了餓一頓的準備,沒想到,弟兄們卻是記掛著他,專門留了一個窩窩頭。


    他知道,這窩窩頭都是弟兄們忍著不吃省下來的。一個窩窩頭要傳給好幾個人才能吃完,饒是如此,大家也依舊在堅持。


    之前,他們以為自己是跟著大義,要去洛都清君側,為皇上掃清障礙。


    但是,現在呢?


    再也沒有人提起清君側的事情,就連這個最小的孩子,也隻是乖乖的跟在後麵,從來不開口問緣由。


    大家都有著統一的默契,好像誰問了緣由之後,那種沉默的平衡便會被打破。


    他們的堅持,也將會瞬間蹦散!


    「小子,怕死嗎?」老林沒有推辭,接過窩窩頭吃了起來。他吃得很小心,連掉下來的渣,都仔細的撿起來,吃了個幹淨。


    被問到的少年,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茫然,但是隨即,還是緩慢的點了下頭,「怕。」


    他的眼睛很亮,可是卻看不到希望。雖然年紀小,可是對於自己的未來,他也並非一無所知。


    老林知道他的情況,全家逃荒,隻有他一個人活了下來。投身在軍營,這才混得一口飯吃。


    他來軍營,是為了活,而不是去送死!


    小士兵誠懇的態度,讓老林沉默了。不光是他,敢問這軍中的所有人,又有誰是真的想要去死呢?


    隻是他們是宣王的兵,沒有辦法。宣王做什麽,他們就要做什麽。


    哪怕,是讓他們去當圖蘭人的墊腳石……


    可是,真的隻有這樣嗎?


    老林望著天空陷入了沉思,而與此同時,同他談完心的老方,卻是已經開始在營帳中,慢慢的行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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