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結束了。


    音樂結束的那一刻,現場爆發出巨大的掌聲和歡唿,中國隊的隊員也跳起來呐喊。


    楊栢安跪在冰麵上,巨大的喜悅和壓力的釋放讓她根本直不起身,歡唿聲和淚水一起把她吞沒。


    屏幕上的楊栢安匍匐在地,把臉埋進雙臂,無聲痛哭;而電視機前,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跟著她流淚。


    楊誌軍和劉英在視頻裏又哭又笑,陳逢在咪咕解說的現場紅了眼眶,默默用手抹去眼角的淚。


    “安一直是一位強悍而冷靜的選手,這四年顯然讓她又向那個最高點邁進了一大步。”紮吉托娃在現場的解說位觀看完了整場比賽,“很震撼,這是她這套節目帶給我的第一感覺。”


    “我想……今晚所有的觀眾,都應該把掌聲送給這位頂住巨大壓力、完美發揮的選手。”加拿大解說貢獻了一場標準的誇讚,“安給我們呈現的是一場藝術,就像巴赫那樣,迴環的曲調和複雜的和聲結合、浪漫流暢中又保持著秩序和嚴謹。”


    “不同的人會從中得到不一樣的情感,我看到了安在華麗的音符中從迷茫走向了堅定,她在冰上的舞步仿佛開出了花……這絕對是今晚最完美的一場表演。”


    央視的解說陳丹的聲音也幾度哽咽:“楊栢安身上,帶著震撼人心的力量,帶著……帶著,一種毅然決然的勇氣。你永遠可以相信,她會創造奇跡。”


    “我們常說,中國女子單人滑自陳露退役後,就陷入了寒冬。但是,我們一代又一代的選手們不斷接力,從許斌姝劉豔到張可欣李子君趙子荃,再到李香凝和楊栢安……我們能看到,她們依舊在寒冬中綻放。”


    “現在,我們看到楊栢安如梅花一般不畏嚴寒、迎風而立,守得雲開見月明。她的身後,是百花滿園,是中國女子單人滑又一個春天。”


    一花獨放不是春,百花齊放春滿園。


    而楊栢安就是那一枝開在冬天,盛放於初春的花。


    等楊栢安感受到冰麵上的寒意,淚水早就浸透了手套的布料。胡亂抹了把眼睛,收拾一下喜悅委屈難過和釋然混合的情緒,她終於起身,笑著向裁判行禮,向觀眾席上的所有人致意,表達感謝。


    滑到出口,楊栢安再次轉身鞠躬,接著就收到了來自布萊恩教練熱情的擁抱:“haha,well done, an!”特蕾西教練也溫柔地和她擁抱,王曉則是在一邊拿著楊栢安的紙巾擦眼淚,也罕見地收獲了楊栢安的一個擁抱而不是調侃。


    剛剛楊栢安在冰上哭,王曉就在場下陪著哭。一米八幾的男人哭得不能自已,一邊抽抽噎噎一邊為場上的人致以最熱烈的掌聲。


    他想說“辛苦了”,也想說“你最棒”,還想說……


    還想說,你這一路走來太苦了,現在你已經是我們心中的冠軍了。


    於小雨站在趙宏博旁邊,和楊栢安擁抱之後,她的笑容慢慢消失了。因為她很容易就看到了實時技術分從111+一路下跌,此時她內心的想法和王曉有些不謀而合。


    安安,我們不希望你留下遺憾,但更不願意你因此否定你整個職業生涯的努力。


    你已經做到最好了。


    直到走到等分區,楊栢安過於興奮的大腦才冷靜下來,恢複處理對話的功能。她這才聽清幾位教練都在她耳邊說了什麽,包括但不限於各類誇獎詞藻的堆砌,以及王曉近乎嚎啕的背景配音。


    調整了一下口罩以貼合鼻梁,楊栢安接過於小雨遞過來的國旗,笑著衝鏡頭揮了揮。同時導播也把鏡頭切到了前三名等分區,三位選手都笑著和她打招唿。


    其中阪本花織的笑容顯得分外真誠,對著鏡頭揮手不夠,還給楊栢安比了兩個大拇指。楊栢安也笑著把手放在胸口,像行禮一般頷首迴應,又惹得觀眾席的一片歡唿。


    “剛才楊栢安的實時技術分已經達到了111.15,幾乎是女子單人滑裏最高的技術分。而且我們可以看到她的技術動作一片都是綠燈,動作的質量非常高。” “是的,尤其是剛剛我們鏡頭裏看到的四周跳,很容易看出來她的預先轉體比較少,基本都在100-120的區間內。”


    “雖然預先轉體是規則允許的,但像這樣度數更少的跳躍給人帶來的視覺衝擊會更大。”


    楊栢安是最後一位出場的選手,但這次等待出分的時間分外漫長。白露和李萬風在首鋼集訓宿舍走廊裏一起看直播,一邊吐槽裁判的計算器肯定已經按出火星子了,一邊緊緊盯著屏幕,生怕錯過最後出分的瞬間。


    楊栢安很耐心,畢竟都坐在這裏了,出分是遲早的事情。打分這方麵雖然她不占優勢,但整體發揮以及技術動作的質量非常能打。


    她有信心憑借這套完美的節目追上謝爾巴科娃,但……不等到最後一刻,她不敢去想也極力控製自己不去想那一枚金牌。


    “t分107.09,p分73.83,楊栢安的自由滑拿到180.92的高分排在第一位!這是她的賽季和個人最佳!她也成為了第二位自由滑總分超過180的女單運動員!”


    “同時加上短節目的分數,楊栢安拿到了268.11分,超越255.95分的謝爾巴科娃,以十多分的優勢領先,排在第一!拿下了這枚金牌!!!”


    楊栢安看到分數,聽到了全場再一次沸騰的歡唿,腦海裏“轟”的一聲,仿佛有什麽東西炸開了。


    我做到了。


    布萊恩教練用力地拍著她的肩膀說著什麽,王曉直接從座位上蹦了起來打了套拳,特蕾西教練笑著看著她鼓掌。


    等到她往遠處座位上的五星紅旗看過去,視野裏隻剩下一片模糊的紅藍白。


    原來她早已不知在何時,再一次淚流滿麵。


    這一刻,她為之努力了太久太久,久到她無數次抬頭,看到的都是漆黑的夜色。她在進步,但她的對手也在進步,甚至她們比她更具有優勢。楊栢安撐著一口不服輸的氣,練出了三周半,練出了四周。


    雖然不知道這是黎明前的黑暗還是萬古永夜,她迷茫過也質疑過,但她沒有放棄過。


    現在,她看到了最炫目的日出,真的站到了山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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