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縣以西五十裏。


    漆黑的樹林中透射出星星點點的火光。


    最大的一處火堆之下,正圍繞著百十來號人,這些火堆在樹林中幾乎連成一片,嘈雜聲此起彼伏,茂密的樹林遮住了大片的火光。


    斷斷續續的火堆一旁,竟然也匯集著不下萬人的身影,顯然,這些都是從栗城逃下來的潰兵。


    對比前後兩天,他們還在景駒大旗的帶領下,一路朝著栗縣高歌猛進,短短兩天的時間過去,他們就成了一群無處可去的喪家之犬。


    一處人數最多的火堆旁,柴火上正烤著兩隻百十來斤的豬肉,從體型來看。這顯然不是野豬的身板,火堆一旁,一道異常孤單的身影正斜躺著。


    “大人,據前去打探消息的兄弟傳迴的情報,章邯並沒有派人來追擊我們,今晚,你可以安安心心睡個好覺了。”


    下屬對著斜躺著的人抬手稟報,隻見這位前兩日還是一人之下的秦嘉,此時卻是蓬頭垢麵異常淒慘樣。


    “真是奇怪,章邯取得如此大勝,居然不乘勝追擊我們,這是為何?”


    精神有些恍惚的秦嘉已經連續兩日兩夜沒有閉眼,隻要他一閉上眼睛,章邯那雙目光就會立即浮現在秦嘉的腦海中。


    “大人,來,吃點東西吧!”


    心腹下屬扶起秦嘉,看著四周的潰兵皆是一副死氣沉沉的頹喪模樣,作為這支起義軍核心人物的秦嘉,心中頓時哀愁起來。


    自打一路潰逃以來,秦嘉身心疲憊,起初原本以為能夠十拿九穩拿下栗城,這十萬大軍隻攜帶了足夠的糧草,因為這一次潰敗,秦嘉可謂是根基盡喪。


    看著威望,秦嘉眼下好不容易召集起這一萬部眾來,白天到了豐邑城前,結果這豐邑城早就沒多少人了,錢糧都少之又少,他這一路人馬恐怕連迴到胡陵的可能都沒有了。


    “大人,您可別氣餒,眼下我軍雖然敗了,但章邯既然沒有對我們發動追擊,隻要我們迴到了胡陵,就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呀!”


    麵對屬下安慰,秦嘉想了想也對,景駒死了也就死了,至少自己還活著,不就是吃了一個敗仗而已嗎。


    “哎,此前眼裏聽聞章邯了得,沒想到他竟然有如此膽色和神勇,看來以後,我們得選擇避開這個章邯了。”


    秦嘉歎了歎氣,要不是這一次低估了章邯,也不會造成如此大的潰敗。


    “大人,眼下我軍糧食短缺,接下來該怎麽辦?”


    秦嘉恢複了一些精氣來。


    “先得讓大家夥吃飽才行,吃飽了才能繼續往迴趕路,這附近還有沒有城池?”


    秦嘉自然想發揮義軍本色,身處絕境之時,當先能保住自己實力再說。


    “有,再過不到五十裏,就是沛縣了”


    沛縣?


    秦嘉突然想起了劉邦的身影來。


    “那可是劉季的地盤,聽說眼下的沛縣人口眾多,糧食更是豐足,哼,這個滑頭,讓我們全力打章邯,他倒是趁機溜的不見人影了!”


    “大人的意思是?”


    秦嘉一把拔出佩劍來。


    “明日咱們就去沛縣,糧食他是給也得給,不給嘛,他這個沛公也就沒有必要坐下去了。”


    深夜。


    沛縣城下,忽然一陣馬蹄聲從遠處極速奔馳而來。


    “籲”


    劉邦看著寂靜的城池終於放下心來,自打得知秦嘉朝著沛縣方向潰逃後,劉邦心裏怕極了,要知道,秦嘉可是景駒部眾裏的核心人物,為人陰險狡詐,為達目的不擇罷休,真要讓秦嘉在劉邦之前幹到城下,那說不定就要攻城了。


    “總算……是趕到了”


    劉邦喘著粗氣,就連眾人腳下的坐騎,也都是唿唿喘氣。


    劉邦翻身下馬差點站立不住,屁股處傳來的疼痛感使得他不得不緊咬後牙槽。


    城樓上燈火通明,見到城下出現不少的騎兵,城樓上迅速戒備起來,不多時,周勃望著城下,正欲大聲問話,劉邦卻是杵著佩劍一瘸一拐的走到城門下方。


    “周勃,是我們迴來了,速速打開城門來。”


    “大哥迴來了!”


    不多時,城門打開,周勃親自下來迎接劉邦。


    “大哥”


    “嗯,景駒大敗的消息你們都知道了吧!”


    周勃迴答道:“大哥一直叫我們時刻注意景駒大軍的動向,所以當他們大敗的當日,我們就已經知道了。”


    “好,盧綰、夏侯嬰、灌嬰還有曹參呢,他們有沒有按照我們的計劃行事?”


    “大哥放心,盧綰和夏侯嬰領五千兵馬去招降胡陵去了,曹參和灌嬰領三千兵馬去招降薛縣去了,他們想的是,盡快拿下這兩座大城,後麵的小縣城後麵再攻打也不遲。”


    “好,出發了就好,城裏還有多少兵馬?”


    周勃立即迴答道:“五千兵馬,我們把其餘縣城裏所有兵馬全部調集過來了。”


    劉邦放心的點了點頭。


    “好,這位是張子房,從今天起,他就是我們的軍師了,你們都得給我像尊敬蕭大人那樣尊敬子房,還有,秦嘉可能這兩日就要兵臨我沛縣城下,周勃,你要守好城樓,有什麽情況迅速來匯報給我和子房先生。”


    周勃朝了張良鞠了一躬,和樊噲他們這些純粹的武將不同,周勃是有一絲儒將氣質,對張良露出敬畏之態來。


    …………


    第二日。


    果不其然,還未到晌午,陽光正掛在半空,沛縣城頭遠處的原野上,就陸續出現了越來越多的人影。


    從遠處剛冒出來地方到城頭之下,不過五六裏的路程,這些潰敗的秦嘉部眾居然走了快一個時辰,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來旅遊的。


    城頭之上,劉邦眺望著遠處,隻見陣營鬆散無比的秦嘉部眾,劉邦嘲笑著對著身邊的周勃樊噲開口。


    “這群人怕是得有幾天沒吃飯了吧,兵器都拿不動了,你們說他們能攻下咱們這沛縣嗎,哈哈”


    周勃也跟著笑了起來,張良笑著搖了搖頭。


    “大哥,我說呀,你就讓我下去挑了那秦嘉,再趁機收降這一萬潰兵如何?”


    劉邦給了樊噲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接著他要打算好好言語嘲笑一下這個曾經威風八麵的秦嘉來。


    “弟兄們,一會我可要好生誇讚一下這位秦嘉大人才是呀,十萬大軍敗給三千人,這可是了不起的一仗呀,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呀,啊,哈哈”


    “哈哈哈哈,還真是了不起!”


    城頭上傳出一陣嬉笑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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