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蕭延覲慢慢平複下來,他深吸一口氣,繼續道,“迴到京城我才知道二哥是為了我私自起兵,我懇請父皇為二哥戰死立名,可父皇卻以他私自起兵治了整個璟王府的罪。”


    “二哥為了西境的安寧犧牲,卻竟抵不過朝中一個規矩!將為戰事犧牲的人治罪!卻將那些滿腹陰謀詭計的人加官進爵!封相封候!等後人提起一統西境的戰役時,是他啟王是他齊國公功勞!二哥那的犧牲算什麽?西境中死去的將士算什麽?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滑天下之大稽!”


    黎青蒲手放在肚子上,她有些偏瘦,此時還看不出來什麽。


    她握住他的手,對他笑著,“我有件事要告訴你。”


    蕭延覲看著她,“什麽事?”


    她牽著他的手,放在她的小腹,“你要當爹了。”


    蕭延覲愣住,好像沒聽清一般,皺了皺眉,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麽?”


    “你要當爹了!”


    此時,蕭延覲那雙死灰一般的雙眼終於染上了一層光彩,他驚喜的看著她平坦的小腹,不可置信的樣子。


    “我要當爹了?”


    黎青蒲衝著他用力點頭,“是!”


    陰霾的天終於透進了一縷陽光,照在他臉上,蕭延覲突然笑出來,伸手抱住她,閉上眼時一滴淚落下。


    這一定是天意,二哥離開了他,卻把他的孩子送到了他身邊。


    兩天後,黎青蒲為蕭延覲更衣,腰帶環緊腰身時,黎青蒲心中痛了一下,短短的時間裏,他竟瘦了這麽多。


    發現她的遲鈍,蕭延覲溫柔的握住她的手,對她寬慰一笑,示意她不要胡思亂想。


    蕭延覲拉著她的手向外走去。


    走到瑞王府大門時,兆均手下的兵擋住去路,“瑞王殿下,陛下下令不許您外出,還望殿下不要為難屬下,請迴吧。”


    蕭延覲冷眼瞥過他,拉著黎青蒲繼續往外走。不想兆均等人卻一同上前擋住了他們。


    蕭延覲停住腳步,“滾開。”


    “請殿下迴府。”


    蕭延覲也沒什麽耐心,一腳將其踢倒在地,順手從旁邊人腰間中拔出佩劍,指著他們道,“你們盡管去上諫,有罪名便讓父皇治我的罪,如果不想死,就別攔我。”


    說完將劍扔在地上,牽著她大步離開。


    偌大的璟王府掛滿了白綢和白燈籠,進到院中,眼前的廳堂正中擺著一具棺材。


    璟王妃等人坐在棺材下,如失了魂般重複的往火盆裏燒著紙錢。


    蕭延覲走進去,對著棺材跪下,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看著他長跪不起,璟王妃趕緊上前扶起他,“五弟,快起來,快起來。”


    蕭延覲滿眼通紅的看著璟王妃,“嫂嫂,是我對不住你,是我對不住二哥……”


    璟王妃哭著搖頭,“先起來再說吧。”


    蕭延覲站起來,眼淚忍不住掉下來,看了一圈問道,“沅光呢?”


    “沅光還不懂事,哭鬧著要找父王,哭累了睡下了。”


    三歲的沅光可能也知道他再也見不到父王了吧,看著擺放中央的棺材,黎青蒲也忍不住落淚。


    陪璟王妃坐了一會兒,璟王妃突然走到蕭延覲眼前,“五弟,你隨我來一趟吧,你王兄他給你留了東西。”


    走到屋中看著熟悉的陳列,如同二哥還在一般。


    璟王妃從裏屋拿出一把寶劍和一封信遞給他,“這是他臨行前交給我的,讓我等你迴來給你。”


    蕭延覲看著這兩樣東西,又看向璟王妃,“二哥他……”


    “你王兄這個人,一輩子的操勞命,青年時征戰沙場,成家後一心撲在朝廷上,這麽多年,早已積勞成疾。新政推行了快三年了,這麽多年他睡過能有幾次囫圇覺,成宿成宿的熬,他才三十出頭,白頭發都快趕上父皇了。”說著忍不住用手帕擦淚。


    “臨行前,他已經病的很嚴重了。皇子私自起兵,本也是重罪,就算能夠活著迴到京城,那些朝堂政敵也不會放過他。他從走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迴不來了。”


    蕭延覲心中如同被人重重一擊,沉了下去。


    原來二哥竟承受了這麽多……


    “這封信和破雲劍,是他給你留下的。你慢慢看吧。”


    等璟王妃走後,蕭延覲恍惚的坐在椅子上,以前他來總是想拿走這把劍,次次被逮到,他還埋怨二哥什麽都好,就是太小氣。


    吾弟蕭延覲親啟。


    看著信封上的字跡,蕭延覲深吸一口氣打開。


    ——吾弟延覲,等你打開這封信,想必已大勝歸來。


    你本也該過得錦衣玉食無憂無慮,是我從小把你帶上戰場,西境寒苦,多年來你卻陪著為兄一直苦守,我立誓有生之年奪迴西境六部,你在身旁也跟著我發誓,這條路何其艱難,你我皆知,可那時看著你自信張揚的笑時,我竟也覺得,此事定可成。如今也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新政實行三年,困難重重,背後想推翻的人亦有許多,這條路不比收複西境容易,我走到此時,或許天意為之,我看不到那一天了,可盡管如此,依舊心有不甘,壃國曆經大戰,必定空虛,若朝中再不穩,百年基業搖搖欲墜,實在是讓我痛心!


    蔡升、汪戶延、胡啟年皆是可用之人,你若步我後塵,這幾人可信之。若你想離開京城,曆經此戰,西境已不是當初的西境,實去不得。


    天下之大,你向來無所拘束,條條大路皆是你足下可踏,無論你去哪,為兄願你安身為樂,無憂為福。


    這把破雲劍送你做一統西境的禮物,日後千萬裏路,皆要平安順遂。


    蕭延承親筆。


    眼淚滴落在信紙上,蕭延覲緊緊握著劍和信,心如刀絞。


    在二哥的書房中一直坐到下午,一直等到黎青蒲來找他,他才迴過神,竟然過了這麽久了。


    臨走前,抱了抱沅光,沅光看著他問道,“王叔,父王呢?我想見父王。”


    蕭延覲對他笑了笑,“沅光聽話,等沅光長大了,父王就迴來了。”


    “長大?我現在已經長大了。”


    蕭延覲親昵的碰了碰他的額頭,“還要再長大一些才行。”


    沅光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看著小小的沅光,難免心中一陣淒楚。


    黎青蒲牽住他的手,緊緊的牽著,蕭延覲對她輕輕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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