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月光灑在庭院中,蕭延覲坐在屋前台階上,手中拿著一盅酒,偶爾小酌一口,悠然自得的望著天際。


    有些急躁的腳步聲慢慢靠近,蕭延覲未迴頭,也知道是誰。直至她一把奪過他手上的酒盅,蕭延覲迴過頭,笑道,\"你來了。\"


    黎青蒲皺眉看著他,\"說好一起喝的!你竟然自己偷偷喝了。\"


    蕭延覲愜意的看著她,\"這味道實在香醇,我一時沒忍住。沒想到一些小巷酒家自己釀的酒味道也是不錯的。\"


    “那當然了,我推薦的地方必然是最好的。”


    晃著他酒盅裏也沒剩多少了,黎青蒲把酒收到一旁,撇嘴道,\"大夫囑咐過你受了傷還是不要飲酒的好,你怎絲毫不當做事。\"


    蕭延覲笑了笑,\"小酌怡情,大飲傷身。大夫當然不會提議多飲,我心中有數,不會喝太多的。\"


    黎青蒲無言以對,隻得跟著他一同看著天空,偶爾目光看向他的側臉,見他氣定神閑的享受在這夜晚,漫不經心。


    想起白天在暢音閣遇到的事,黎青蒲好奇的問道,\"林聿,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何會……\"她看著他,關注著他的情緒,怕自己的疑問會讓他有所為難。


    看得出她的遲疑,蕭延覲目光平靜,從醒來的第一天他就想到了。


    她的父親,黎誌懷,工部侍郎,是啟王蕭延珩的人。府上的二公子黎清平,更是唯蕭延珩馬首是瞻,沒少幹出醃臢事。


    如今認識到黎家竟然還有這麽個單純的小姐,倒是讓他意外。


    麵對她的疑問,蕭延覲還是有所戒備,沒說出自己是誰,隻是慢慢道,\"我自幼跟著兄長長大,十幾歲的時候就隨兄長去了西境,我所知所學,都是兄長所授。可這幾年兄長不在我身邊,無人管束我,總會得罪些人。反正說來說去,都是人為己利罷了。\"


    “那你其他家人呢?”


    蕭延覲道,“家人當然是在家裏了。”


    廢話……黎青蒲翻了個白眼。


    “那你怎麽不迴家啊?”


    蕭延覲垂眸,想了想道,“家裏也未必有外麵好。”


    黎青蒲自然是不懂他為什麽這麽說,她從小不缺少親人的庇護與愛,也未曾接觸人與人之間的勾心鬥角,蕭延覲的話讓她實在不明白,對她而言,家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家怎麽會不好呢,親人永遠都是親人,親人是不會害你的。”


    看著她天真的模樣,甚是可愛,蕭延覲沒忍住失笑,卻沒有說話。


    黎青蒲撇嘴,\"還是不要想那麽多的好。\"


    蕭延覲笑著搖頭,\"我倒是有顆置身事外的心,可天不如人願啊。\"


    此時他眼中帶著微微的惆悵,可接著隨他的笑意消散在寂靜的夜晚。


    \"人生在世,哪會事事稱心,就好像今天我去集市上買糕點沒買到,可我明明那麽想吃,也隻能饞著這一口了,後來看到有賣糖葫蘆的,吃了一串發現也不錯,我們也是隻能讓自己盡可能的多開心點。\"


    聞言,蕭延覲看向她,接著他點點頭,\"有道理。\"他笑了笑起身,隨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時候不早了,該去歇息了。\"


    \"明天阿廟山有廟會,一起去吧。\"


    蕭延覲思慮片刻,隨即點頭,\"好啊。\"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打發時間也是好的。


    廟會那天,本以為會晴空萬裏,沒想到卻下起了雨。


    雨順著油紙傘滴落,淅淅瀝瀝的雨落在她的裙角衣擺,黎青蒲提著衣裳,走在山階路上。


    蕭延覲側眸看向她,揚眉輕笑,“是你提議來廟會玩,可曾想到天公如此不作美?”


    黎青蒲輕歎,“這一個月都未曾下雨,沒想到偏偏今日如此,是我運氣太差吧。”


    蕭延覲失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必失落,你看盡管如此,廟會人數依舊,大家都未因陰雨而不出門啊。”


    黎青蒲微愣,看著他搭落在自己肩膀的手時,微弱可見一絲害羞,臉頰上染上點點紅暈,奇怪,與他接觸越久竟越不好意思起來,不過蕭延覲看起來卻不以為然,並沒有放在心上。


    入了阿廟山,進香後,黎青蒲跪在蒲團上,雙手合十,合眸祈求著。


    蕭延覲看著她虔誠的模樣,他問道,\"許了什麽願?\"


    聞聲黎青蒲看向他,\"佛曰,不可說。\"


    蕭延覲輕哼一聲,打趣道,\"莫不是早日尋得個好郎君,共度一生?\"


    黎青蒲瞪著他,\"才不是!\"看著他不為所動,黎青蒲催促道,“你也許個啊,可靈了。”


    蕭延覲撇嘴,“我才不信些這個。”


    聞言黎青蒲趕緊做了一個禁言的手勢,“佛門重地,不要亂說啊。”


    看她緊張兮兮的樣子,蕭延覲也趕緊配合的抿住嘴,不說話。


    黎青蒲笑了笑,起身走出寺廟,看著她的背影,蕭延覲輕笑著,他也不知為何,與黎青蒲在一起時,便覺的悠然自得,是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正午時,雨停了。


    散步在廟會中,看著四周的商販,擺賣著各種好玩的小玩意,黎青蒲偶爾拿起些有趣的玩意故意搞怪,逗笑蕭延覲,而蕭延覲也是配合她打鬧,偶爾捉弄她一下,看著她氣唿唿的樣子,格外好玩。


    玩累了,黎青蒲站在阿廟山的紋檽橋上,眺望著遠處的風景,蕭延覲隨她目光看去,雨後霧蒙蒙的天氣,讓人心曠神怡。


    “你知道嗎?傳言在我們望去的地方,曾住著一雙神仙眷侶,丈夫每年都會遠行,而守歸的妻子每年都會在山間那棵最高的青樹上係一條紅繩,祈求丈夫在外平安,也希望山間之大,丈夫不要找不到她。”


    說完黎青蒲指著不遠處的一棵樹,“所以你看,那棵掛滿紅繩的樹,便是祈求他人平安的。”


    蕭延覲看著那棵樹,微微撇嘴,似乎有一些失落,“看來,我外行之際並未有人為我祈求平安。”


    聞言黎青蒲一愣,“這隻是傳言罷了,自然有人相信有人不信,既然隻是一種祈福,便不隻有這一種方法,你的家人定也萬分掛念你。”


    母妃早早離世,他從小跟著季母妃和二哥,父皇膝下皇子眾多,他也不是最受寵愛的,若說有人掛念,也隻有季母妃和二哥吧。


    蕭延覲笑著看了看她,“那我日後外行,你可否為我祈福?”


    如此一問,讓黎青蒲有些驚愕,心中不免亂想,他是否有別的含義?但他卻轉過身,向橋下走去,獨留她一人浮想翩翩。


    見他走了,黎青蒲也趕緊跟上,鬼點子立刻湧上心頭,“要不我們去找找那棵大樹吧,我從小就是遠遠的看,從來沒有去看過。”


    想想迴黎府那不見天日的日子,蕭延覲接著點頭,“好。”


    黎青蒲高興的拍手,其實她一直想去那棵大樹下看看,以前和娘來,她才不許呢,總說那是以前的老廟,如今埋沒在深山中,多可怕之類的。這次有林聿陪著她,正好。


    蕭延覲方向感比她好,一路領著她走,越往裏走樹越多,以前的路好久沒人走了,雜草茂盛,都看不出哪條是哪條了。而且,天氣也不好,顯得這山裏是有些可怕。


    蕭延覲看她的表情,忽然笑了笑,“你害怕啊?”


    黎青蒲看著他倒是神態自若,心裏也跟著放鬆一些,縱然害怕,也嘴硬道。“才沒有。”


    蕭延覲不拆穿她,走著走著忽然停下嚇她,黎青蒲閉眼大叫一聲,蕭延覲哈哈大笑。


    聽見他笑聲,黎青蒲睜開眼無語的看著他。“你再嚇人我就不帶你出來了,你就在府上待著吧!”


    蕭延覲不以為然,“我又不是不能自己出來。”


    黎青蒲語塞。


    看著裏麵亂七八糟的草木,蕭延覲問道,“還去嗎?沒路了。”


    說實話,這天氣陰沉沉的,偌大的山林中沒個人影,當真是挺嚇人。黎青蒲道,“要不還是迴去吧。”


    剛轉身要走,蕭延覲停住腳步,目光向一側看去。


    黎青蒲好奇問道,“怎麽了?”


    蕭延覲沉默片刻道,“有人。”


    黎青蒲也跟著他的目光看去,雜草叢中一陣唏噓,接著果然冒出一個黑影。


    隻見那人披頭散發,看不見模樣,一身破爛衣裳,活像個野人。正手持一把長劍,快步往他們跑來。


    蕭延覲伸手將她拉到身後,上前赤手空拳就跟那人過招,蕭延覲身手利落,可那人一身蠻力,長劍又鋒利無比,一時難以製服。


    蕭延覲的傷口滲出血來,他忍痛連續出招,將那人一記側掌打倒在地。


    黎青蒲跑到他跟前,“你沒事吧?”


    蕭延覲沒迴答,看著那人手上的長劍露出詫異的目光,剛要上前奪劍,那人爬起來拔腿就跑。


    蕭延覲沒猶豫,接著跟著追去。


    獨留她愣在原地,什麽情況?也來不及多想,隻好趕緊追去。


    天空又淅淅瀝瀝下起雨,黎青蒲抬手遮著頭悶頭大跑,一個不小心摔了一跤,等她爬起來的時候,這四周哪還有林聿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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