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幾日裏,蕭延覲便安心在此養傷,絲毫沒有要走的意思。


    想起即將要麵對朝堂上的一攤渾水,他更願意再此安靜幾日,也更願意迴到軍營中,逍遙自在。


    再者一進京城就發生這事,還是觀望一下情勢吧,他想,那群動手的人應該也不會想到他就在京城黎府中吧。


    黎青蒲敲了敲房門,蕭延覲起身打開門,看見是她,不禁眉眼上揚,故意逗她“貴國之後?”


    黎青蒲無語的看了他一眼,“看來你是好了,還會笑話人了。”


    見她端著換藥的紗布和藥材,手上還提著像是幾樣小吃。蕭延覲接過換藥盤子,“你這是拿了些什麽啊?”


    黎青蒲晃了晃手上的吃食,“福春來的小吃,要不要嚐嚐?”


    蕭延覲看著她,相處短短幾日,他倒是發現了個事,眼前這個黎府小姐和他以為的京城大戶人家的姑娘不太一樣,他以為的京城中的姑娘都安分的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溫柔嫻靜。


    這個黎姑娘,模樣是漂亮的很,看起來溫婉乖巧的樣子,卻少見她有不出府的時候,隔三差五就從外麵給他帶各種吃的。


    看著他遲遲不說話,黎青蒲皺眉,“你想什麽呢?吃不吃啊?我買的這幾樣都可好吃了,你一定沒吃過。”


    蕭延覲打量著看了看,半信半疑,“真的假的?京城中最好吃的東西不是在萬揚樓嗎?”


    他這話倒讓黎青蒲來了幾分得意,挑眉一笑,“一看你就不是長陽城人,萬揚樓徒有名聲罷了,去的都是達官顯貴,真正好吃的還是小館子。”


    看她這模樣,蕭延覲憋笑點點頭,“原來這樣啊……”


    “你快接著啊,重的很呢。”


    蕭延覲接過去,眼看她轉身要走,趕緊叫住她,“你去哪啊?”


    黎青蒲歎氣,“教琴的師傅又來了,我得去學琴了,你踏實吃,不夠的話就去……”想了想怕他出去被人看見,改口道,“不夠的話就先餓一會兒吧,我去去就迴。”


    蕭延覲無語的端著換藥盤,“你要讓我自己換藥嗎?”


    此時,黎青蒲才想起來還得換藥,剛剛光說吃的了,早把換藥一事拋之腦後了,她推著蕭延覲去坐下,蕭延覲脫下上衣,盡管給他換過幾次藥了,他這樣光著膀子,還是讓黎青蒲看著臉紅。


    她低著頭輕輕給傷口上藥,怕他疼所以藥抹的很慢,時不時看看他的表情,小心翼翼的。


    包紮好後,蕭延覲穿上衣服,黎青蒲洗了把手,“我得去學琴了,再晚怕是要挨罵了。”


    不等他說話,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看著她買的這幾樣小吃,隨意吃了兩口,這小吃好吃倒是好吃,不過他也沒什麽食欲,開窗看著外麵的光景,蕭延覲歎氣,他也好想出去,天天在屋子裏悶死了。


    黎府中,陣陣弦音似泉,如高山流水般,令人心曠神怡。


    黎青蒲坐的端莊,認真看著青櫻妹妹彈奏古琴,桌案下的一雙手緊張的冒出一層汗。


    這個琴師年紀不算大,可在京城中名聲驚人,若不是三哥與之有幾分交情,他才懶得來教她們奏琴。


    當然了,如此名氣自該配得上他絕妙的琴藝,又有如此琴藝與名氣,自然是傲得很,自己音律天賦高看著其他人平庸便嗤之以鼻,毫無耐心可言。


    黎青蒲就是平庸的受害者,在他眼裏,她這樣的人就不配學琴,想想她之前的課堂,苦不堪言。


    琴聲悠悠停下,袁鈺之點了點頭,“有所長進,想必也是下功夫了,不錯。”


    黎青櫻笑了笑,“謝謝袁哥哥誇獎,我迴去一定多練習,袁哥哥再多教我些曲子。”


    “好”袁鈺之應下,然後轉眼看向黎青蒲,“二小姐,來吧。”


    黎青蒲緊張的咽了一口氣,畏畏縮縮上前去,調整一下,就開始奏琴。


    十指拂過琴麵,琴聲悠揚而起,配上院中潺潺流水聲,淨化人心之紛亂,悠然自得。袁鈺之坐在椅子上閉眼傾聽,未見得有不滿意的地方。


    好不容易一曲彈完,黎青蒲也鬆了口氣,抬頭看向他,見他還是她奏琴的那副模樣,慢慢的他睜開眼,悠悠道,“真是蠢笨啊。一首如此簡單的曲子,被你彈錯九個音,也是不易。”


    黎青蒲撇嘴,耷拉下肩,還以為這次能聽到他說什麽好話呢,異想天開。


    “先生慧耳,我竟沒發覺,錯了這麽多。”


    袁鈺之道,“你向來如此不細心,不像三小姐一般。這黎府果然乃京城中的大府,即使如此沒天分也還是讓你來學,想必是也不差多你一人束修。”


    看著他,黎青蒲忍不住心中歎道,長得人模人樣,怎麽會嘴裏吐出的話卻那麽難聽,她倒是自覺得和三妹妹彈的沒什麽差別呢。


    “你與三小姐相比差的可不隻是一星半點,你自己看看琴上的浮塵,若真不想學,下次還是別來了好。”他眼都沒抬就知道她在想什麽。


    他怎麽知道她在想什麽的?黎青蒲頓時有些心虛,趕緊低下頭道,“我這幾日有事耽擱了練習,迴去一定補上。”


    “不必,二小姐有事現在就可離去,你既然不願學琴,我便不與你多些口舌了。請便吧。”


    黎青蒲看向他的模樣,心裏有些委屈,以往日日練他訓斥,沒練更是冷嘲熱諷,就沒見他有好臉色過,明明三哥都說了她也彈得不錯,就他袁鈺之處處不滿意,黎青蒲懷疑,他就是看自己不順眼。


    黎青蒲不悅的搬起琴,“那青蒲先告辭了,先生既然隻肯教有天賦的學生,那自然也不是我的良師,我讓爹爹給我另尋他人就是,反正京城中好的琴師多的是。”


    她這一番話倒讓袁鈺之有些意外,以往他訓斥的時候,再難聽她都沒這樣過,裝了這麽久的溫婉大小姐,今天終於原形畢露了。


    他突然笑起來,讓黎青蒲有些摸不著頭腦,“你笑什麽?”


    袁鈺之道,“自然是笑你。”


    “你……”這讓黎青蒲更惱了,氣的她暗暗跺腳,但又不能失了禮數,張了張口一句話也沒說出來。


    “我聽著二小姐彈得很好啊。”


    聞聲黎青蒲迴頭,看著是蕭延覲時她差點驚掉下巴。


    蕭延覲倒是一副什麽都不怕的模樣。自從他受傷被黎青蒲救迴來,給他拿的衣服全都是黎府下人的衣服,此時就算旁人看著他,也隻當他是黎府的家奴吧。


    袁鈺之看向他,駐目片刻問道,“小兄弟也懂得音律?”


    蕭延覲道,“不太懂,但聽總會聽的。”


    袁鈺之輕笑一聲,“那你可知兩位小姐彈得曲子叫什麽?出自何處?”


    他從小就去軍營了,哪有空了解這些閑情雅致的東西。


    “我不知道,我隻是聽著好聽,為二小姐鳴幾句不平罷了。你說二小姐彈錯了音,可又不指出錯在哪,隻知一味地貶低,也不像良師的做派,有失風度。”


    黎青櫻看著他道,“放肆,你是哪個院子的下人?袁哥哥是府上貴客,哪有你說話的份。”


    黎青蒲一聽可惱了,轉頭對黎青櫻道,“他是我院裏的下人,是我領過來的,失不失禮數用不著你說。”


    袁鈺之沒理會她們二人,倒是對蕭延覲有些好奇,如此談吐與氣度不像是家奴,他笑道,“你倒是護主。”


    他蕭延覲何等人也?天生貴胄,就算在朝中不受重視,也好歹算個皇子,哪聽過這些話,就算袁鈺之是誇他,他也不愛聽。


    “如此忠奴為二小姐說話,此言之意但是我袁某的不是了。那我就再給二小姐一次機會,指出二小姐錯音,二小姐迴去勤加練習,三日後暢音閣中要舉行一次妙音大鑒,若二小姐敢,便以此曲目參賽,看看是不是在下刻意貶低二小姐琴音。”


    “好,一言為定。”還不等黎青蒲開口,蕭延覲就一口應下來了。


    黎青蒲驚呆了,她這個水平去參加妙音大鑒,要讓人笑死嗎?


    “我不去!”


    旁邊的黎青櫻聽了也是不幹,“袁哥哥,妙音大鑒可不是說笑的,怎麽能讓二姐姐去呢。”


    她多次話裏話外想讓袁鈺之帶著她去,袁鈺之卻不接話,怎麽能帶著彈琴彈得一塌糊塗的黎青蒲去。


    袁鈺之起身,“就這麽說定了,這幾日我會天天來教你,你準備好。”


    黎青蒲本來還想說什麽,但看著黎青櫻氣不打一處來的樣子心裏又有些得意。鬼使神差的就說了句,“那好吧。”


    迴院子時的路上,喪著臉,悶頭走,蕭延覲在一旁給她搬著琴。


    “妙音大鑒很嚇人嗎?”


    黎青蒲目光幽怨的看向他,“那可是!妙音大鑒啊!京城中,乃至外地人,各路琴藝高超的人都會特意來參賽,隻為在鑒會中奪得一個名頭。他讓我去,分明就是想讓我在眾人麵前丟臉。”


    “那個琴師是什麽人?你怎麽有些怕他似的。”


    “他是連續五年妙音大鑒的第一名。”


    “哦,原來如此。”


    看著他明白了似的點了點頭,黎青蒲皺眉,“你不好好待著養傷,出來幹嘛?”


    “透透氣,天天待在屋裏,會悶出病來的。”他笑著看她,“你琴彈得當真那麽差嗎?”


    黎青蒲瞥了他一眼,歎道,“倒也不是太差,實在是我對這彈琴奏樂這等雅事不感興趣,不愛學。”


    蕭延覲道,“合著你是不愛學啊,我還以為他冤枉你,才給你爭來這個機會。”


    黎青蒲抿嘴,“我才懶得參加這種鑒賞會呢,無趣的很。”


    蕭延覲好奇的看著她,“那你有什麽擅長的?”


    黎青蒲想了想道,“我從小字寫的還不錯,學堂的先生總誇我呢,如果有什麽書法比賽,我倒是可以去試試。”


    想起她桌案上擺放的筆,雖然他不識貨,也看得出她的那些筆與其他筆不同。說起來,他這個林聿還是看到她的筆才臨時想出來的名字,聿本意就是指書寫的筆,筆墨春秋,博學之意。


    蕭延覲點頭,“見字如人,這一技之長也是個好處。”


    “那你呢?有何長處?”黎青蒲問。


    蕭延覲也是想了想迴答,“我打架還不錯。”


    聞言黎青蒲噗嗤一聲笑出來,蕭延覲垮下臉看向她,“你笑什麽?”


    黎青蒲道,“我救你的時候,你可是被人打的都沒意識了。”


    蕭延覲瞪眼,“我那是被人暗算了好嗎?要是光明正大的交手,我豈會輸給那些下三濫。”


    “哦~這樣啊。”


    被他取笑了那麽多次的貴國之後,現在終於可以取笑迴來。


    看她迴答的這麽漫不經心,蕭延覲接著上來氣了,把琴塞迴到她身上,大步向前走去,不再搭理她。


    黎青蒲被他這一舉止弄得好懵,又覺得有些好笑,看著他的背影,趕忙追上去,“你這人怎麽這麽小心眼,就許你打趣別人,不許別人打趣你?”


    蕭延覲撇嘴不理她,繼續自顧自的往前走。他越是這樣,越惹得黎青蒲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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