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小兵說出了剛才的事,屈長風的心猛地沉到了穀底。


    自己這般沒有威信,二皇子會如何看待自己。


    然而,屈長風卻意外地發現,二皇子沒有看自己,而是轉向了朱旺。


    “他說的可是真的?”


    朱旺又驚又急,辯解道:“皇子殿下……


    小的對屈長風……”


    譚元的虎豹之聲再次傳來:“稱官職!”


    “是是是,小的對屈僉事的安排有疑義……”


    二皇子打斷了朱旺:“所以他說的是真的。”


    朱旺吞了口口水,“小的確實跟屈、屈僉事頂了幾句嘴。”


    二皇子不再看朱旺。


    “嶽時忠何在?”


    嶽時忠飛奔而來,“末將在!”


    “可曾跟省裏的官兵宣講過季淩軍軍紀?”


    嶽時忠聲音洪亮,底氣十足。


    “迴殿下,昨夜營寨建成後。


    末將曾分批向所有省營來的軍官、兵士宣講軍紀,並無遺漏!


    末將處,有省營各軍官、兵士簽字按壓憑據為證!”


    二皇子再次看向朱旺。


    “宣講軍紀的時候,你可在場?”


    “在、在場。”朱旺聲音發抖,身上的冷汗不停往外冒。


    朱旺記得,昨天夜裏嶽時忠確實給他們宣講了季淩軍的軍紀,他也按了印。


    可嶽時忠具體說了什麽,他一點印象也沒有。


    在省裏的時候,屈長風也沒少給他們講什麽軍紀啊、禁令啊,他從來都嗤之以鼻。


    可現在……


    朱旺心裏隱隱有個感覺,二皇子今天……


    會讓他明白……


    何為軍紀……


    二皇子沒有任何溫度的聲音響起。


    “軍紀未申,約束不明,乃將之罪;


    今軍紀既申,約束已明,而明知故犯者,士之罪也。


    嶽時忠!”


    “末將在!”


    “按律,朱旺該當何罪?”


    “迴殿下!


    多出怨言,怒其主將,不聽約束,更教難製,謂之構軍。


    朱旺所犯,乃構軍之罪!”


    “犯構軍罪者當如何?”


    “迴殿下!


    按律當斬!”


    朱旺麵無人色,不住磕頭求饒。


    “殿下饒命……


    殿下饒命……


    小的知錯了……


    小的再也不敢了……


    小的再也不敢冒犯殿下了……”


    二皇子看著朱旺,話音愈發洪亮。


    “你已經敢了!


    在季淩軍中,冒犯皇子,猶有可恕;


    但若犯我季淩軍軍威,則罪在不赦。


    來人!


    推出斬首!”


    “是!”


    “殿下,小的真的知錯了,求殿下看在臬台夫人的麵上,饒小的這一迴吧……”


    朱旺的聲音漸行漸遠。


    “尚興!”


    “屬下在!”


    “此人和臬台夫人有何關係?”


    “迴殿下,朱旺乃臬台夫人遠親。”


    “派人將朱旺觸犯軍令被斬一事告知臬台夫人。”


    “屬下遵命!”


    屈長風徹底呆住了,眼角不知為何,竟有兩行淚水流下。


    “屈長風。”


    聽到二皇子喊自己名字,屈長風反應過來。


    “卑職在。”


    “你身為按察司僉事領兵備道,不能約束下屬,以致喧嘩營寨……”


    “卑職知罪。”屈長風四個字說得心悅誠服。


    “念你初犯,且情有可原,今日暫且記過。”


    “謝殿下。”


    “方泰!”


    “末將在!”


    “將十七禁令五十四斬榜文交一份給屈僉事。”


    “末將遵命!”


    片刻後,方泰拿來一份榜文,交到了屈長風手中。


    “屈長風聽令!”


    “卑職在!”屈長風心情激動地迴應了三個字。


    “你等既然暫調我部,便歸我季淩軍節製。


    當遵我軍紀,按我軍令行事。


    我知你先前處境艱難,現將季淩軍禁令榜文交於你手。


    自此刻起,手下若有兵士再犯軍紀損我軍威,便以此榜文就地正法。


    犯一人,殺一人!


    犯百人,殺百人!


    人殺光了,我再找吳臬台調。


    吳臬台的手下都殺光了,我就找都指揮使給你調!”


    屈長風熱血沸騰,心情激動得無以複加。


    他用盡了全身力氣,仿佛要將過往所受委屈全部喊出一般。


    “卑職屈長風!謹遵鎮北大將軍令!”


    迴想起重拾信仰的那一天,屈長風的眼神愈發堅定。


    見屈長風不理會自己,吳英才的耐心再次被消磨殆盡,臉上擠出的幾分笑意也轉變成了惱怒。


    “本臬再問你一次,柴泫在哪?”


    “迴臬台大人,卑職無可奉告。”


    “你……”


    就在吳英才猶豫要不要讓手下緝拿屈長風時,柴泫的聲音突然從人群中傳出。


    “臬台大人息怒,柴泫在此。”


    見到柴泫,吳英才難看的臉色緩和了些。


    “你來了就好,本臬讓你現在就把人撤了。”


    “臬台大人是否忘了,大半個月前,臬台大人已經將手下一軍借調給了二皇子。


    借調之期未到,我等仍算二皇子屬部,自當遵從二皇子命令。


    如今臬台大人的命令與二皇子命令相悖,卑職不能從命。”


    柴泫剛聽了手下匯報,知道方景淩已混進了人群中。


    幾乎是在一瞬間,柴泫便做出了決定。


    他要聽二皇子的!


    他要賭一把,賭二皇子不會拋棄他。


    他再也不想跟著吳英才了!


    大不了丟官罷職!


    哪怕最壞的情況發生,被問了罪,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心下有了抉擇,柴泫已不再有任何顧忌。


    麵對吳英才時,柴泫坦然自若。


    劉參議敏銳地察覺到了柴泫態度的變化,也聽出了柴泫用語的不同。


    前番他派人來見柴泫,柴泫雖也拒絕了,但用的說辭是不敢從命。


    如今麵對職位更高的吳英才,柴泫用的說辭卻是不能從命。


    劉參議不由暗暗歎氣,看了吳英才一眼。


    這臬台讓你當得……


    也太失敗了!


    心下雖然感慨,但畢竟都是三皇子的人,劉參議還是得幫襯著吳英才。


    “柴副使職責分明,劉某佩服不已。


    但柴副使你畢竟是按察司的副使,雖說暫時借調到二皇子手下……


    總有一天還是要迴到按察司的……”


    劉參議話未說完,已被吳英才不耐煩地打斷。


    “說那麽多廢話幹嘛?


    柴泫,你和你手下的調令是本臬簽的。


    本臬一會就再簽署一份調令,將你和你的手下全部調迴。


    你們馬上就不歸二皇子管了。


    現在,馬上帶著你們的人,給我離開。”


    柴泫和屈長風一動不動。


    吳英才脾氣也上來了。


    這兩個吃裏扒外的東西,以往麵對自己時順從的跟貓似的。


    這才跟了二皇子幾天,就敢無視自己了。


    “嘿,你們還真的反了還?


    來人!把柴泫,還有這個……”


    吳英才不記得屈長風名字,隻好一指屈長風。


    “還有這個誰,給本臬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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