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旭王府和往昔不同。


    非但絲毫不顯寂靜,反倒是人聲鼎沸。


    川流不息的來人和明晃晃的燭光相互交映,讓人有種走在繁華街市的錯覺。


    隻是主院內傳來的聲音,就沒有那麽美好了。


    “王爺,城南、城西、城北,三個方向都搜查了沒有。”


    “王爺,大司馬和巡防營已帶人搜遍了金陵城所有住戶,依舊一無所獲。”


    “王爺……”


    “行啦,你們先退下。”來人尚未說話,陸湛就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左右都不是什麽好消息,聽的越多隻會越擾亂人心。


    “老祖宗。”這聲驚唿,並非旁人發出而是來自於唐瓔。


    隻見她手疾眼快的扶住了,搖搖欲墜的楚玉,一張小臉頓時失了血色。


    陸湛一手將唐瓔扶穩,一手拉起楚玉,“老祖宗,之前你耗費太多,還是先去歇息吧。”


    楚玉沒有推遲,就近擇了一處落座。


    隨後擺了擺手,“小櫻,我沒事,時候也不早了你先去歇著吧。”


    這個時候唐瓔自然不願走,當即就搖頭,“我不走,老祖宗,你別讓我走。”


    說完更是直接瞪了陸湛一眼,“王爺,也別想將我趕走。方才的事情王爺還沒同我解釋清楚呢。”


    方才,自然是之前唐瓔問,為何所有人都如此緊張她的那事。


    這事沒法,也不好解釋,所以陸湛幹脆裝傻。


    “你留在這也幫不上,如此三更半夜哪有孕婦還不休息的。”陸湛不悅道。


    他是真不高興了,所以唐瓔想要反駁的話,也隻能卡在喉間。


    楚玉也順勢勸道:“小櫻,你先迴去。今日你幫老祖宗的已經夠多了。而且……明日說不定還需要你幫忙。”


    最後這話楚玉說的猶未誠懇,唐瓔竟不知該如何拒絕。


    隻得放軟了語氣,“可老祖宗,我想陪陪你。”


    看著她這樣唐瓔,真是不放心。


    “老祖宗,沒事。何況,你也覺得老祖宗比那楚扶搖差?”楚玉輕輕一笑道。


    “當然不。”唐瓔脖子一梗,認真道:“老祖宗怎麽會差,分明就是那楚扶搖背地裏耍陰。”


    “那種人明麵上都沒什麽真本事。”


    說完唐瓔還憤憤不平的加上了一句,見她那樣陸湛倒是露出了幾分笑容。


    最終,唐瓔妥協先去歇著。畢竟忙碌了一整天她也實在是累了。隻是臨走前還心心念念惦記著城東能否傳來消息。


    可惜所謂的好消息並沒來。


    反而來了個不好的消息。


    翌日一早,城東的搜查的人才迴來。他們身染風霜不說,個個眉頭緊蹙。


    “怎麽了?可是城東有何收獲?”等了一整宿,陸湛和楚玉立馬就走了上前。


    唐瓔碰巧也醒了,不過尚未來得及進去,便身形一側在門外聆聽。


    “王爺,老祖宗,起初的時候我們在東郊的某院子外,聽到了一些不尋常的聲音傳來。像是受刑和鞭打的聲音,我們便前去查看。不想那屋子當真有問題……”


    “有什麽問題?你們可抓到人了?”楚玉,甚是著急。直接打斷了對方的話,似乎聽他們繼續說下去,都是煎熬。


    陸湛安撫了下楚玉,而後才道:“你們慢慢說,裏麵到底有什麽問題?”


    至於人的話,陸湛不報奢望。


    因為如果抓到了人這次,定會一並帶上來。


    果不然,為首的護衛搖了搖頭,“人我們並未抓到,對方都是高手。即便我們全力追趕,但最終還是跟丟了。隻是看到他們帶著一個混身是血的人跑了,還撿到了這個東西。”


    說著,護衛將一枚被血沁的失了本色的麒麟玉佩,遞交了上來。


    剛看到此物,楚玉便一把將其搶過。


    動作之快,令人咂舌。


    然而就是這麽一眼,陸湛還是已看出了端倪。


    隻見其,眸色陡戾道:“你們可看清楚了,那被帶走的血人的容貌?!”


    林恩瑞重傷,身上有血很正常。


    而這東西又是他們在交手中得到的,那唯一的解釋便是……


    “他們逃向了何處?”楚玉道。


    見護衛沒有迴應,楚玉倏地上前,一把拽起那人的衣襟,再道:“我問你他們逃出去了哪裏?!”


    “老祖宗,你冷靜些。”陸湛實在看不過眼了,出手阻攔。


    唐瓔也在同一時刻,走了進屋。


    “你說話啊,他們逃到什麽方向去了?大概方向你們都沒有看清楚嗎?”


    唐瓔雖然沒看見,那塊玉佩究竟長什麽樣子。但瞧著陸湛和楚玉如此神色,不難猜出這玉佩的主人是誰。


    “王妃,息怒。屬下……”護衛,沒想到唐瓔會忽然來,立馬行禮。


    同時一臉欲言又止的看著陸湛。


    唐瓔有孕的消息未曾大勢宣揚,但南越皇帝,太後和陸湛的親信均知道此事。


    簡而言之唐瓔現在是個氣不得的主。


    “說,真相是什麽就說什麽。”陸湛,見唐瓔來了,輕拉了一把將人扶了過來。隨後麵色凝重道。


    “迴王爺,不知去向。因為……”


    “怎麽會不知去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難道你分不清楚嗎?”楚玉聞言,當即暴跳如雷。


    這一刻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聖毒門老祖宗,亦不是讓人聞風喪膽的毒醫雙絕。


    她像是個最平凡的女子,一心期盼自己的心中人可以早日歸來。


    “老祖宗,你別著急,咱們慢慢問慢慢說。”唐瓔,十分心疼的安撫道。一雙手更是緊緊的攬著楚玉。


    明明是那般柔弱的人,可楚玉卻從她身上得到了力量。一種令人心安不已的力量。


    見楚玉漸漸平息,唐瓔才道:“當時情況到底是怎樣的,你且細細說一遍。任何蛛絲馬跡都不要遺漏。”


    護衛聞言,立馬道:“是,王妃。”


    “當時我們一路追著他們往外跑,最後跟丟的地方是西北方。但那四通八達無論是,折返迴金陵城,還是出城皆可達到。所以一時間屬下,也無法確認他們到底去向何處。”


    這是實話,可有時候往往實話最傷人。


    好在陸湛反應迅速,當即道:“來人,徹底搜查城東。挨家挨戶的查不要放過任何可能性!”


    “是,王爺。”


    一群人上前領命,隨即四散而去。


    陸湛看了一眼,為首的護衛,拍了拍對方的肩膀,“累了一整晚,你們先下去休息吧。”


    “王爺,是屬下等辦事不利,屬下不願休息……”


    “下去,這是命令。”陸湛不容置喙的說道。


    為首的護衛這才帶著一眾人,紛紛告退。


    可楚玉卻坐不住了,他們剛離開。楚玉也立馬站起來,見此陸湛匆忙追上,“老祖宗,你這是要去哪?”


    若是擱在以往,陸湛不會阻攔楚玉。


    但現下她心神大亂實在不宜妄動。何況……


    “王爺,你想說什麽?”唐瓔,看出了陸湛的神色有異,急忙問道。


    “老祖宗,你不覺得這實在太湊巧了嗎?”陸湛道。


    楚玉被他倆一左一右的攔著,無法離開。隻得沒好氣的說道:“巧在何處?阿湛,你到底想要說什麽?”


    此刻誰攔著她,誰就是敵人。陸湛他們也不例外。


    “老祖宗,我們心急如焚的找人,城東就出現了玉佩。你擔心林恩瑞被製成傀儡,而剛巧就被我們發現傷的血肉模糊的人。老祖宗你覺得這難道不巧?”陸湛俊眉挑了挑,反問道。


    楚玉,麵色驟然一沉,聲音也隨之涼了幾分,“你是說這一切都是假的,是有人故意設局引我們入局?”


    到底是活了幾百年的人,楚玉不會連這點覺悟都沒有。


    陸湛頷首,“老祖宗,這世間本來就沒有巧合,蓄意為之的人多了才有了巧合。”


    楚玉聽著這話,神色越發寒涼。


    可人卻冷靜的站在了原地,沒有再繼續離開的意思。


    唐瓔頓時鬆了口氣,“不過,目前其他地方都沒有消息,難保……”


    唐瓔當然明白兵不厭詐這個道理,但真真假假,誰又說的清楚。


    “所以假作真時真亦假。”陸湛,平心靜氣道。


    楚玉和唐瓔互看了一眼,皆是心領神會。


    半個時辰後。


    金陵傳來消息,說是有人在城動看到少司馬的行蹤。旭王、旭王妃,乃是聖毒門的老祖宗皆趕往此處,欲查個究竟。


    接到消息後,大司馬也正帶人準備前往。


    一時間可謂金陵城,各方勢力都朝城東匯集……


    唯有那間新開的金鋪例外。


    店小二,得了消息早早換好了黑衣上了雅間。卻見自個掌櫃,皺眉道:“你這是幹什麽?”


    “掌櫃的,他們中計了,現在旭王和旭王妃都前往了城東。我們隻需要安排人手在此處埋伏即可。旭王和楚玉即便再武功高強,可未必能做到萬無一失。而咱們隻需要抓住機會,即可將旭王妃帶迴來。”


    說完,見自個掌櫃依舊沉默。


    店小二又補充道:“掌櫃,請放心,至於大司馬那邊,小的也會派人攔截,絕不會給他們匯合的機會。”


    就在店小二,以為自己的計劃天衣無縫的時候。


    不曾想拿著白玉折扇的人,隻是“啪”的一下收了折扇。笑得譏誚道:“好,好。”


    “掌櫃的,這?”


    好怎麽會是這副表情?


    店小二,不敢再造次立馬收斂了笑意。


    果不然,片刻手拿白玉折扇之人,冷笑道:“你還真是作的一手好死。”


    “隻是不要帶上我。”


    這……


    店小二,大氣不敢出。


    半響後,才怯聲聲的問道:“那掌櫃的,咱們就什麽都不做?”


    “通知他們計劃照舊,其他的你當作沒看到。還有立馬下去給我迎客。”


    說完,白玉折扇男子扶手而立,站到了暗格的位置。


    這暗格是經過特別的設計,在這可以清楚看到店內發生的一切。可店中人卻瞧不見他。


    但這個時候,誰會來金鋪?


    而且為何非要他去迎客,要知道他們金鋪可不止他這麽一個小二。


    不過這些話,店小二都不敢宣之於口。


    他隻是快速的換下黑衣,來到店內。準備迎接那傳聞中的貴客。


    “小二,你上次說的小樣我很喜歡,不知可還要其他款式。”忽然地,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


    店小二慕地抬頭,便看見唐瓔帶著明珠和小慧走了進來。


    當然她身後,還跟著幾個旭王府的護衛。


    但也隻是尋常護衛而已,甚至連何君都不見蹤跡。仿佛他們真的都忙著去找林恩瑞,而唐瓔此刻前來也真的隻是逛逛。


    “旭王妃,你來啦。”既是已送東西,去了人家的府上。就不好再裝作不知對方是誰了。


    唐瓔,認真的看著琳琅滿目的金飾,莞爾一笑,“是啊,我又來買東西了。”


    店小二,心若打鼓,麵上卻不顯。


    反倒是從容不迫的,拿出了些新樣式,道:“旭王妃,你瞧瞧,這些都是我們剛的。”


    頓了頓,他又著重介紹其中兩款,“這對手鐲和花簪皆是上品純金,加上點翠而成。不知王妃可喜歡?”


    唐瓔順勢拿起手鐲看了看,又瞧了一花簪。


    似都不太滿意,“對了,沒有其他蘭花款式的金飾了嗎?我最喜的還是蘭花。”


    上次,他家掌櫃就特意囑咐過,說旭王妃最喜蘭花。


    讓他送小樣的時候多送些蘭花,他也照做了。


    那這次唐瓔是來?


    “有的,有的。”店小二,微微走了走神,片刻後,取出幾款蘭花的金飾,“王妃,請過目。”


    “你剛剛走神了。”唐瓔,將他的異樣盡收眼底,而後笑了,“為何會如何呢?”


    很是輕柔的話音,眼前的唐瓔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


    可就這麽輕飄飄的一句話,卻聽得店小二瞬間額頭滲滿一層冷汗。


    “你很怕我?”唐瓔,沒有見好就收,反倒是繼續逼近,“還是說怕,正在看著你的身後之人?”


    到底是現代特工,唐瓔太明白。如何不動聲色的逼問人,更明白如何給人造成威壓。


    所以當店小二,忙不迭的搖頭的時候。


    後院已經傳來嗒、嗒,嗒的下樓聲了。一步一步不緊不慢,直到一抹月牙白軟緞出現在眾人麵前。


    唐瓔的一雙煙眉才輕輕蹙起。


    來人,一身月白軟緞素衣,腰間綁著一根鴉青色仙花紋絲帶,帶上係了一枚的水墨色的玉佩,黑發長若流水,被高高束起一小撮,戴上白玉琉璃發冠。額前隨性的落下幾根,活脫脫一個從畫裏走出來的仙人。


    容貌上佳,月華如水。


    除了沒有一雙巧奪星輝的狐狸眸,不管是細看,還是咋看都與陸湛極為相似。


    尤其是他這一身打扮,和長身玉立的身姿。背影望去和陸湛可謂難分彼此。


    “王妃,他長得好像……”王爺兩字,小慧,最終沒敢說出口。


    倒是,來人大方一笑道:“姑娘,可是要說在下與旭王殿下,有幾分神似?”


    “豈隻神似,閣下若是扮作王爺可以假亂真。”唐瓔清淺一笑道。


    明珠戒備的上前了一步。


    瞧見此店小二欲動,卻被來人的一記眼神阻止。


    隨來人溫和一笑道:“王妃說笑了,旭王殿下乃是天皇貴胄,豈是草民可以攀附的。”


    “那閣下姓甚名誰呢?”唐瓔問道。


    同時一雙眸子,宛若鑲嵌在他的臉上,片刻都沒有離開過。


    “莫桑。”來人,恭敬謙和的說道:“草民乃是北苗人士,名喚莫桑。”


    唐瓔點了點頭,“嗯,還有呢?”


    自從北苗與南越和親一來,到南越做生意的人頗多。自然有人開金鋪也不足為奇。但他的身份恐怕沒那麽簡單吧。


    否則十皇子府、旭王府、鎮國侯,這些高門大院他怎敢送東西去。


    “王妃聰穎無雙,果然什麽都瞞不過您的眼睛。”莫桑笑著說道:“其實草民跟北苗公主,算是遠房親戚。來這也是因為公主的引薦。”


    “你認得拓跋嫣。”唐瓔道。


    “是的。”莫嗓點了點頭,“能夠攀上十皇子府,和鎮國侯府,也是因為公主的介紹。至於旭王府……”


    話到此處莫桑,意有所指的停頓了片刻。


    唐瓔則是笑了笑,“是我們自己攀上的,與莫先生無關。”


    “王妃,言重了。”莫桑故作受驚道。


    唐瓔不置一詞,換了個話題,“那蘭花呢?也是公主告訴莫先生的?”


    知道她喜歡蘭花的人不少,但也沒有多到滿大街都是。


    “是草民特意打聽的。”莫桑誠懇道。


    聞言唐瓔挑了挑眉,“為何?”


    “莫先生,難道不知皇家事情還是少打聽為好嗎?”


    “知道。”莫桑態度更加謙卑,“可金陵城的人皆知,旭王殿下寵妻入骨,想要獲得殿下的青睞。這是草民唯一的途徑,而且草民並無惡意。還望王妃明察。”


    話說的如此明了直白,倒是真讓唐瓔找不到錯處了。


    所以她並未再糾結此事,而是笑著問了句,“那關於少司馬失蹤一事,不知莫先生可打聽到什麽沒?”


    “王妃,這玩笑可開不得,草民惶恐。”說著莫桑,更是雙膝一軟直接跪地。


    瞧著他如此模樣,真真是既沒陸湛的半點風骨,也沒那人的半點手段。


    須臾後,唐瓔歎一聲:“莫先生起來吧,我方才說笑的。”


    隨後唐瓔隨意包了幾件金飾,最終出了這家名為“忘憂”的金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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