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喻星雲突然說起自己過去的事情,鱗的目光微微移開,也許是因為臉部微微向下,所以鱗的目光顯得晦暗不明。喻星雲繼續著他的話:


    「也許鱗不會認同,但我也有我的看法。從我的角度來看,我覺得無論是鱗所表達出來的願望,又或者是我在鱗的記憶裏親眼見證的事情,鱗的所作所為全部都隻是為了星球的子民。即便是後來星球滅絕後,鱗依舊心甘情願地將自己奉獻出來。」說到這裏,喻星雲笑了笑,說:「也許因為我是人類吧,我覺得鱗符合我對星星的所有幻想,鱗的身上有著近乎完美的人性。」


    無私、願意用自己的生命換取萬千子民的富裕安康。這就是喻星雲從鱗身上看到的。


    「所以對於鱗在這幾萬年之間一直承受著來自別的星球的無理要求、替其他星球抵擋星係中自然而然產生的災難這件事。」喻星雲頓了頓,吸了一口氣說:「我覺得這些沒有盡頭的償還條約對鱗來說是無理且致命的剝奪。因為我並不覺得星球滅絕這件事上,鱗需要付上全部責任,即便鱗真的主動成為了r46a1下一任的王,也不代表你妹妹的貪慾就會停止,災難就不會發生。」


    說到這裏,喻星雲看了一眼鱗的神色,他望著自己,眼底的海是清澈可見的藍,但喻星雲卻讀不懂他的思緒。喻星雲望進鱗眼底的深處,說道:「我的星星本該閃耀奪目,隨心所欲地在星際中穿梭,而不是被一些所謂的條約拉入無邊深淵。我覺得這一切對鱗來說都是不合理的。」


    「但是我又想,這件事情無論從你的角度、你妹妹的角度、或者我的角度,去想也許都是帶有自己的主觀因素的,很容易產生偏見,也很容易陷入一個自己認定的既定觀點。但是r46a1的原住民,鱗的子民,作為最直接經歷這件事,被這些決定所影響的人,從他們的角度去看這件事,也許才是最應該的。」鱗的眼底似有似無地閃了一下,就像在陰沉的雨天後跑出來的第一顆星星。


    「所以......」喻星雲將鱗的手輕輕放到花瓣之上,衷心地建議鱗道:「我想,也許鱗你可以聽一下子民們的話。這些都是他們親自許下的願望,是內心最真摯的話語。」


    鱗看著喻星雲手裏那一束閃閃發光的花,仿佛看到了自己少年時期站在塔頂往下看,在陽光之下映入自己眼簾的那些充滿著生命力的子民們,於是在那之後,他暗自決定,要讓這個星球永遠停留在春天,讓子民們永遠被陽光沐浴,永遠生機勃勃,永遠燦爛奪目。


    第95章 春天不再遙遠


    眼前百花齊放的場景與許多年前蓬勃發展的r46a1的願望海重疊,唯一不同的隻是那一束束承載言語的花朵。


    雖然這裏的花和以前願望海裏栽種的花長得很相像,但鱗知道這裏的花是莎菲伊送給喻星雲的那一朵花——「春前」。


    子民們承載著希望的願望充滿整個花海,鱗感覺到自己的腦海生出一種被自己遺忘已久的感覺。


    那是一種從蓬勃的生命力與活力而生的願望與希望,是自己自從星球滅絕後就喪失的一種情感。嚴格來說,也許那種情感隻是在無盡的時光與浩渺的宇宙之中逐漸流逝的。沒有盡頭的時間、在自己眼前不斷流逝的生命與荒蕪的星球容易讓人變得麻木。


    在喻星雲勸說的話語下,鱗似乎有所動容,他對著喻星雲點了點頭。


    看到鱗願意麵對眼前的這些願望,這也就代表他願意做出踏出過去的第一步,喻星雲立刻鬆了一口氣,露出放鬆下來的笑容。喻星雲本鬆開了鱗的手,好讓鱗能夠將心思完全放在花束裏的話語,但他剛想鬆開,卻被鱗反手拉住。


    鱗沒有說些什麽,隻牽著喻星雲的手,讓他手裏的花朵靠近自己。在傾耳聆聽時,喻星雲的手隔著花束,虛掩著鱗的耳朵,就像是給了他多一絲去麵對子民的信心。


    在喻星雲手心的溫度下,這些話語好像帶上了更多暖意,一絲一絲地流入那顆原本無盡幽邃的藍。


    「願r46a1重新注入晴空之藍。」


    「願r46a1的春日終有一日能夠再現。」


    一遍遍地、不厭其煩地聽著這些願望,鱗好像突然明白了子民們種下春前,並把願望投放在花束裏麵的意義。「春前」之中不止承載著每一個子民各自的願望,更讓鱗感到震撼的是,子民們的願望全部透過春前匯聚在一起,傳達到自己的麵前。


    這對於失去故鄉,要重新適應一個嶄新的星球,並在星球孕育出豐饒的土地,栽培一種難以盛放的鮮花,這一切種種,對於r46a1的原子民而言,絕不是輕易的事情。


    所謂春天之前,也是在傳達著「迎來再一次春天」的意思。


    r46a1的子民與鱗一般,花費了巨大的時間,讓春前再一次在他們的王子麵前盛放。想要傳達的意思是


    ——「春前」盛放,r46a1的春天也不再遙遠。


    子民們的願望傳入耳朵後,r46a1就像在瞬間被注入了能量,鱗腦海中浮現出許久以前的那一顆,宇宙之中最亮麗的、晶瑩剔透的藍色星球。


    然而這次腦海中浮現的藍並非先前每一次都呈現出的,死寂的藍,而是一如幾十萬年前的r46a1每一日的藍空一般,晴朗明媚的藍。


    鱗沉默著從一束花移到下一束,仔細、耐心地逐一聽取每一朵花裏麵存儲的信息。


    對鱗來說,子民的每一句話都是非常珍貴的,所以即便數量巨多,鱗也沒有要略過任何一束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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