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停在這裏,喻星雲就覺得胸口發悶的,腦袋好像也產生一種因為缺氧導致的頭暈,整個人有點喘不過氣。


    自己先前在花海之夢中了解的——密密麻麻的傷疤、失去交流的權力、耗盡能量.......


    喻星雲很清楚,那隻是很小的部分。照鱗對自己的殘忍程度,絕不止於此,隻是鱗沒有告訴自己而已。


    喻星雲覺得,對於鱗而言,最可怕的恐怕是失去了在星際自由穿梭的權力,失去了誕生在星空深處本該擁有的自由。


    喻星雲其實很想勸一勸鱗去見一見他的子民,因為錯過這一次,鱗下次想要見他的子民的時候,可能已經是幾百甚至幾萬年之後了。


    但他不知道該怎麽提起這件事才不會讓鱗傷心,他不想鱗因此而傷心,他不想自己喜歡的人和哀傷搭上關係。


    想到這裏,拽著花的手不由得握緊。


    他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來自己有什麽辦法能幫助解開鱗的心結。


    喻星雲一邊這麽想著,一邊望向腳下的星球,喃喃道:「這個星球.......真的和鱗很像嗎?」


    這其實也是一個喻星雲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想要問的問題。


    大抵是因為星球能量接近耗盡的原因,已經不足以為支撐星球的生存環境,所以現在也已經沒有人能夠再登上r46a1了。


    因此,鱗更是變成了一顆人類永遠無法企及的星球,以一種傳說的狀態留在人類的天文發現之中。


    就像人類已然許多年沒有登上月球一樣,喻星雲一直為此感到可惜。這次難得有機會,即便並不是真正的r46a1,他還是希望自己能去看一看,所以其實對於莎菲伊建議他們留下的建議,他是希望鱗能夠答應的。


    鱗聽到了他的話,說道:「星係裏拿這個當噱頭的星球很多。」鱗說道,這麽說著,他指了指左手邊窗外的一顆星球說:「那一顆星球被譽為柯伊伯帶r46a1.」


    順著鱗的目光望去,喻星雲覺得那顆星球的光度確實和鱗眼中的光很相似。


    「這一顆,被譽為是重生的r46a1。」


    「怎麽那麽多?」喻星雲有些驚訝,「為什麽要拿鱗的星球做宣傳?」


    「星際的遊客大多追求奇觀,具有悲劇色彩的巨星自然會成為他們的目標。畢竟,永恆的事物露出如同他們的生命一般脆弱,總是會讓他們興奮。」鱗在說這句話時,語氣平平的,沒什麽變化,但喻星雲能感受到他討厭這些,也能感受到他話語中深深的自嘲。討厭自己的遭遇變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話題,成為別人賺錢的手段,也討厭星球的悲劇。


    喻星雲搖了搖頭,「怎麽會有人以別人的悲劇當成有趣的風景。」


    見喻星雲聽完這些話後,情緒也慢慢地落下去,鱗沉默了一會,安慰他一般補充道:「宣傳效果而已,不用太過在意。」


    「原來是這樣......」


    「想去?」鱗見喻星雲整個人像凋謝的花一樣垂下頭去,問道。


    聽到這句話,喻星雲騰地抬起頭來。


    「嗯,很想去。」喻星雲大力點了點頭,與鱗對視,發現他帶著笑意的眼睛,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別開目光說:「因為想要更了解鱗一些。所以就在想雖然沒有登上過鱗的星球,如果有機會可以去到很像鱗的星球也很不錯,至少——」


    「沒有登上過麽?」鱗突然打斷喻星雲的話,望著喻星雲說道。


    鱗的話說得很輕,尤其是最後幾個字,因此覆上了一層落寞。


    「是的,沒有——」喻星雲沒有思索,帶著理所當然抬起頭應道,卻陷入了鱗那雙帶著肯定答案的反問眼睛。


    喻星雲腦海中出現一種同時具備了自由與浩渺的藍,一種完全超脫於塵世的,純度極高的霾藍色。


    「沒有登上過麽?」鱗的這句話不斷在喻星雲的腦海中迴蕩。


    喻星雲突然變得不太肯定。他忍不住在心裏問自己:「真的沒有登上過嗎?」


    答案好像並非是沒有,而是似乎有。


    半個答案是沒有,因為自己的記憶裏,確實沒有過能登上r46a1的機會。在地球上,r46a1仍舊是一顆遙遠的,充滿未知的星球。


    半個答案是有,因為他好像隱約知道鱗的星球是什麽樣的。


    天空不需要太陽的照耀,自身就帶著藍寶石的光澤,整個星球的每一處都沐浴在這陣藍色光芒之中。頭頂上藍色的櫻層層疊疊肆意生長,身旁則布滿在風中輕輕搖曳的藍色植被,還在草叢間棲息的星星,仿佛一幅油畫。煩惱的時候就向遠處望去,有一片波光粼粼的藍色大洋,藍色的海洋延伸到天際,與蒼穹相接,讓人分不清天與地,隻能感受到一片無際的藍。


    這裏就是藍色的具象化。


    究竟是什麽時候見過呢?他想起一場浸泡在藍色海洋裏的夢,臉唰地紅了。


    觀察到喻星雲臉色的變化,耳尖染上的紅,鱗輕輕笑了笑,「走吧,別呆著不動了。」


    「啊,好,」喻星雲反應過來,說:「去哪裏?」


    「不是要種花?」鱗背對著他說道。


    「啊!對!」喻星雲帶著期待匆忙跟上。


    許久沒來到鱗的房間,這裏的擺設和之前一樣沒什麽特別大的變化。天花板上是流動的柏樹型極光,樸素的純色床,窗邊有能夠接受信號的玫瑰海......


    一切都讓喻星雲感到無比熟悉,所以吸引他注意力的是比較陌生的事物——在書桌上方的浮動麵板上不斷閃爍的色彩光譜,以及桌麵上的一個個小望遠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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